母子三人就死定了。
終於在乾糧吃完的時候,到了一所小山村。
女杼也病倒了。
☆、第33章 第三更
看見小村的時候,衛希夷開心極了,險些扔掉手中的竹杖跳起來。指著影影綽綽的房舍對女杼道:“娘,有人家。”
女杼從驢子上下來,口角露出一點笑影來,遭逢鉅變,對她的打擊是巨大的,但是有這樣一個充滿活力、野蠻生長的女兒,又讓她的希望不至於破滅。如果女兒一直哭鬧不休,又或者體弱多病,她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絕望好了。
看著很近,驢子還是不緊不慢地走了好一陣兒才到。衛希夷歪頭看了一下這村寨,小聲對女杼道:“有點破。”不說比王城,連王城邊第一個小村子都不如。不是小,不是舊,那是一種灰敗的顏色。夾在山間,不細看險些認不出來。
村寨裡的人也面帶僵硬之色,女杼進村前仔細看了一下這個寨子,對兒女們說:“這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咱們歇一歇就走,還剩多少貝?”衛希夷道:“我懷裡還有五朋。”五貝為一串,兩串為一朋。
十個貝。
夠換點吃的撐到下一個地方了,女杼抬起頭,望向鉛雲密佈的天空,只盼著雨早些停才好。走進寨子裡,與寨中長者對話,都是由衛希夷來完成的。她裝成是“夫人”的小侍女,因為南方水災,所以回北方的孃家避雨,天晴了再回來。路上因為山路塌方,車隊被掩埋丟失了,只好換了頭驢往北趕。
這麼講,其實也沒有錯啦。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如果是逃荒的母子三人,就要被輕視一點。如果是一位回孃家的“夫人”,姑且不論這位夫人的丈夫是不是還活著、父母兄弟是不是得勢、本人是不是窮得只有一個侍女。至少在一開始,都會得到一些禮遇。
母子三人計劃停留的時間很短,他們的相貌也很能唬得住人。美麗就代表著強大,判斷的標準就是這麼的簡單——只有優渥的環境才能養出白皙的面板與柔嫩的面容。一看就是上等人。
一切到這個時候,還是很順利的,直到女杼半夜發起了燒。
衛希夷心裡掛念著父親和姐姐,但是自從踏上逃亡的路,便再也沒在女杼面前提一聲。
照顧母親和弟弟佔據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女杼是成年人不假,卻已是四十歲的婦人了,在這個時代,已經是祖母級的人物了。女杼生活的條件算是中上,還不顯老,其實她的同齡人大部分已是兩鬢斑白、面生皺紋、腰背佝僂了。其他的人,在沒活到這個年紀就已經早早地死掉了。女杼看著嚴厲,在家裡已經抓不住女兒了。至少上躥下跳,衛希夷覺得自己比母親還要強些。
弟弟又還小,衛希夷自覺地承擔起了照顧他們的任務來。順手摸點兒吃的,野慣了的小姑娘比起距上次逃亡已經過了二十年的婦人,總是順當的。乾糧能吃這麼久,也是多虧了衛希夷能搞點沒打壞的果子、來不及跑的田鼠、躲起來的蟲子——她最大的獵物是一條菜花蛇——配著乾糧吃。
是以夜裡雖然因為疲憊睡得極香甜,聽到有動靜她還是爬了起來。衛應睡得像小豬,身邊的女杼卻不舒服地呻…吟著,伸手一摸,女杼的額頭滾燙,衛希夷的腦袋“嗡”地一聲就大了。
她清楚地知道,哪怕是在王城、王宮,生病了到痊癒,也是一個看臉的過程。體質好的人,不吃藥說不定就能好,體質差的,吃完藥、祭完神,香灰吃下去好幾碗然後死了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現在在一個灰敗的小村寨裡,外面是雨打樹葉的聲音,這間屋子的一角還漏著水。病了,就真的糟糕了。僅剩的睡意也被嚇醒了,睡在最裡面的衛應哼唧了一聲,衛希夷抖著手去摸他,還好,衛應並沒有問題。伸手將帶著點潮氣的夾被給衛應在肚子上搭好,衛希夷摸了條帕子,在盆子裡浸溼了,擰一擰,搭在了女杼的額上,過一陣兒摸一摸,帕子已經熱了,再換水。
回憶起當初羽教過她一點醫藥的門道,又給女杼擦身。
屋子裡很暗,好在村寨貧寒擺設少,才沒有絆到東西。天將亮的時候,衛希夷再也撐不住,腳趾踢到了臥榻腿的木稜上,疼得流下了眼淚。縮坐在地板上抱著膝蓋,吸吸鼻子,小聲哭了幾下。也許是聽到了女兒的哭聲,又或者是燒得難受,女杼再次小聲呻…吟了起來。衛希夷慌忙抹抹淚,胡亂擦了一把臉,繼續給她擦身。
天亮了,外面依舊是陰沉沉的,女杼還是沒有醒。衛希夷焦急地去尋村中巫醫,這村子裡的長老,花白的鬍子、昏黃的眼珠,也兼做祭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