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才朝柳乘風點頭,心裡對柳乘風為太子遮掩過錯的舉止頗為欣賞,在他看來,這世上的人但凡只要在做事,就肯定會有過錯,他當政這麼多年,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比如修築河堤,雖然造福一方,可是所徵用的民夫數萬,管理肯定會有疏漏,也肯定會出現意外,但是這並不代表事情辦錯了,現在商行犯了錯,錯誤還不小,可是比起那些只知道嘰嘰喳喳的言官來說,對國家難道就一點益處都沒有?言官是靠嘴巴說的,所以他們的嘴巴里說出來的話永遠不會有錯誤,他們永遠都是正確,可是正要他們去辦一兩件事,只怕比殺了他們都難。而在這朝堂上,天生就有人屬於那種做事的人,他們手頭的事太多,也沒心情說話,最後的結果就是十個說話的人圍著一個做事的人,說話的人喝著小茶,翹著腿兒,請貴無比,時不時指正一下做事的人哪裡錯了,雞蛋裡頭都能挑出骨頭。
朱佑樘清楚這大明朝最缺的不是說話的人,而是做事的人,柳乘風將所有的錯誤攬到了自己身上,讓他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語氣也沒有方才那般嚴厲了,溫和的道:“楊戩說,聚寶商行之所以有這麼多劣跡,是因為商賈們眼中只有蠅頭小利,若是將商行置於朝廷之下,便能杜絕此事。柳愛卿以為,此舉可以嗎?”
商行畢竟是柳乘風籌建的,朝廷也不能說收歸朝廷就收歸朝廷,問一問柳乘風的意思是肯定的。
朱佑樘方才看到了這麼多觸目心驚的證據,確實已經動搖了,頗有幾分按著楊戩意思辦的心思。
朱佑樘問出這麼一句話,已經不少人開始竊喜了,鬧了這麼久,已經透出了曙光,總算沒有白費一場功夫,只要把商行弄到手,事情就好辦的多了,便是劉健此時雖然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可是眼眸中還是掠過了一絲驚喜。現在柳乘風自己把罪責攬下來,現在也算是半個罪臣,皇上又問他是不是把商行收歸朝廷,他若是搖頭,肯定會惹來宮中不悅,點了頭,那麼就是萬劫不復。
現在所有人都在豎著耳朵聽,想聽一聽柳乘風該如何作答。柳乘風侃侃而談道:“陛下所言是極,微臣也以為,商賈們只顧眼下利益,為了好處,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長此以往,這商行為了利益,遲早會做出更多駭人聽聞的事來”
柳乘風頓了頓,隨即道:“所以微臣以為,要解決此事,一味將商行收歸朝廷只怕不妥,畢竟朝中袞袞諸公若說讀書講解經文確實厲害,可要談到做生意卻是一竅不通,更不必說朝中的官員都是君子,君子豈能去做商賈做的事,微臣竊以為,陛下如此做,遲早要壞了諸公們的德行,令他們也沾上滿身銅臭,這種下作的事還是不要勞煩他們的好。微臣倒是有一個辦法,請陛下定奪。”
柳乘風這麼一番話,實在有點兒打臉,頗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味道,讓不少大臣心裡含著不忿,卻又無可反駁。
朱佑樘眯著眼,咀嚼著柳乘風的話,似乎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不禁道:“你繼續說。”
柳乘風道:“商行之所以常常有作殲犯科之事,微臣以為其中最大的因素是缺少監管,當年陛下下令在商行這種設錦衣衛千戶所,其實就有讓錦衣衛監管的意思,不過微臣萬死,竟是會錯了意,以為陛下不過是設錦衣衛協理商行,所以微臣認為,這錦衣衛千戶所可以專司對聚寶商行的監督,如此,才能杜絕商行作殲犯科。只要微臣下一道旨意,給予錦衣衛監督的大權即可。”
滿朝譁然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剛才還在抨擊你這傢伙不要臉,你老老實實倒也罷了,現在居然恬不知恥,還說讓錦衣衛來加強監督,這錦衣衛和商行蛇鼠一窩,不早就是一夥的嗎?
可是這話在朱佑樘耳朵裡卻不一樣,錦衣衛是親軍,是宮裡直屬的軍馬,也即是說,朝廷最信任的肯定不是錦衣衛,可是對皇帝來說,這世上能信任的也只有廠衛了,柳乘風提出讓錦衣衛加強監管,似乎也不算太壞。
此時朱厚照與他的談話又不禁出現了朱佑樘的腦海,其中好幾處都有朝廷督管商行的害處,有一條朱佑樘最是記憶猶新,若是將商行收歸朝廷,則自己將要失信於天下。
朱佑樘不是一個出爾反爾的人,他自然不願意失信天下,柳乘風提出來的辦法並不激進,似乎效果也能有些預期,至少現在親軍來監管,這商行多少能收斂一些,同時又可避免他這皇帝被人誤認為沒有誠信。
他撫著書案,不由沉吟起來。
“若是陛下頒發旨意,責令錦衣衛督管商行,微臣定竭盡全力,儘量避免商行作殲犯科,請陛下聖裁。”柳乘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