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是太子府裡的人。她後面跟著一個牙婆、兩個男僕。
奉書心中慌得要命,只想:“師父果然有手段,這麼快就……就找到了該找的人……”
他們在講價。杜滸把鄰居保長簽了字的批條給對方看。幾輪劍拔弩張的還價。薩仁詢問她的姓名家世。杜滸稱讚她平日的乖巧。薩仁問她會不會寫自己的名字。杜滸令她背《中庸》、《女誡》。薩仁詢問她是不是完璧。杜滸擦掉她眼角的淚,挑起她的下巴,讓對方看她的臉蛋眉眼。薩仁命她脫下鞋來,要看她的腳。
杜滸拒絕了,“要買就買,不買拉倒!”
薩仁甩手走了。
奉書又驚又喜,朝杜滸看了一眼。他改主意了?
可是他依舊在原處不動。少頃,薩仁轉了回來,幾疊錢扔到了杜滸腳下。
“哼,你們漢人一個個又奸又歹,全鑽錢眼兒裡了!罷了,今兒就讓你佔這個便宜!”
杜滸放開奉書的後脖領子,急不可耐地蹲下身,把錢一張張撿起來,用手指蘸了唾沫數。
她的後脖領子馬上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還不走?”驚天動地的吼聲響在她耳朵邊上。
奉書還沒有回過神來,“走?去哪兒?”
“去你該去的地方!”
一旁的牙婆也笑道:“跟姑姑回去,好好學學怎麼幹活伺候人,像你這般的模樣身段兒,雖說是個婢子,還愁以後沒人疼?嘿嘿……”
薩仁喝道:“咄!少說兩句!別給教壞了!”
奉書來不及思考她們話中的弦外之音,她惶然回頭,只見杜滸正在把銀錢揣進懷裡,一臉滿意的神情,轉身就要離開。一時間竟有些弄假成真,真以為他徹底丟下自己不要了。
她什麼都不管了,回身朝他撲過去,帶著哭腔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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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
奉書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可是真的進了太子府,從後面的偏門走進那道高高的白牆,一天還沒過去,她就已經掉了七八次眼淚了。
她和同批買來的五六個丫頭被集中到一起。第一道命令就是脫衣服。
薩仁命令道:“把身上的跳蚤蝨子都給我洗下去。”
奉書想說:“我身上沒有跳蚤蝨子。”
可是話沒出口,另一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子已經小聲把這句話說出來了。那女孩的臉上立刻捱了一巴掌。
所有人噤若寒蟬,開始一件件地脫衣服。
奉書咬著牙,心中默唸著:“耐心。”慢慢解開腰帶。雖然周圍全都是丫頭、婦人、婆子,可她還是禁不住滿臉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那個挨巴掌的女孩和她一樣忸怩。另外幾個姑娘卻面不改色,三兩下就脫得精光,似乎已經對此習以為常。
幾個光溜溜的小姑娘站成了一排,白生生的身子把旁邊的牆壁都映得亮了。薩仁和另外兩個婆子一個個地檢視。身子健壯的,被打發到了左邊。臉蛋稍微漂亮些的,被推到了右邊。那個挨巴掌的姑娘,雖然身段豐滿了些,臉上還帶著巴掌印兒,卻也不失清秀,又是一雙尖尖小腳,馬上被分到了右邊。另一個姑娘嬌小苗條,等輪到她時,自動就往右邊走過去。卻有一個婆子攔住了她,讓她舉起胳膊,在她腋下嗅了嗅,然後啐了一口,把她拉到了左邊。
奉書紅著臉,低著頭,含著胸,緊緊夾著胳膊。幾個婆子拉手拉腳的將她檢查了一番,其中一個用穿著靴子的腳踩了踩她的赤足。白生生的腳背上幾道灰鞋印。
“模樣不錯,就是一雙大腳,去做個粗使婢子吧,也算是物盡其用。”
薩仁說:“這個花了我三十貫錢呢,是個讀過書的。”
於是她就站到了右邊的隊伍裡。
換上的衣服是青色粗布衫裙,漢服式樣,領子和袖口卻是蒙古的剪裁,又緊又窄又圓,說不出的彆扭。奉書跪在地上,聽著薩仁一樣樣說著府裡的規矩。
整個太子府上下都沿襲漢禮,這些規矩她也並不陌生,但和過去在相府裡不同的是,她發現這裡的奴婢完完全全就是主人的財產。
偷盜,杖若干;懶惰,杖若干;以下犯上,杖若干;私通僕役,黥面;忤逆主人,杖死。
看似隨心所欲的府規,就是至高無上的律法。因為制定這些規矩的人,一百年前,還生活在風沙莽莽的草原大漠中,每天的事務不過牧馬、放羊、戰鬥,所有的僕役下人都來源於戰鬥中的俘虜,是不折不扣的主人的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