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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部分

奉書卻隱隱的有些別的念頭。以往的冒險、亡命經歷告訴她,事情太巧合、太順利了,往往是有些運氣以外的原因。有時候,並不是好事。

但她也沒有精力細想這些事。隨身帶的那些藥已經快要告罄了,近幾日消耗得尤其多。要不是這些提神興奮的藥物,她真擔心自己哪天會一睡不醒,或是睡夢中忘了呼吸。然而這些藥有時也讓她莫名其妙地難受,覺得心臟好像不是自己的。

夜裡的夢也越來越多,越來越怪。有一天,她夢見了上都草原上的那一場盛大宴會,篝火沖天,幾千人圍著火堆載歌載舞。突然,電閃雷鳴,大雨傾瀉而下,那火堆一下子被澆熄了大半。幾百個男女奴隸拼命往火堆裡扔柴火、潑油,可那火焰終究是慢慢地弱了下去,最後閃了一閃,一片黑暗。

她不常照鏡子,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容顏一定憔悴得可以。趙孟清終於也注意到了,問她:“你這幾天好像瘦了……是不是沒睡好覺?是不是水土不服?”

奉書隨便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她曾經生出衝動,把自己的健康狀況對他如實告知。但那又有什麼用呢?她幾乎可以預料到他的反應。他會首先不信,說這不過是她的錯覺。她只有和盤托出已經悄悄看過十幾個大夫,每個人都已經給她判了死刑——那樣的話,也不過是多賺得幾句安慰。他大概會暫停一切進行中的計劃,帶著她繼續徒勞地尋醫問藥,直到哪一天,那堆篝火徹底熄滅為止。

與其這樣,不如裝作若無其事,幹他一票大的,作為送給自己的臨別禮物。

不過,在徹底離開之前,還有最後一樣牽掛。

他們從南邊的關廂集市接近大都城。順承門外的柴市口,是三年前文天祥去世的地方。後來杜滸對她說,當時時間緊迫,他和在場的南人一道,將遺體草草收殮在大路邊一個廢棄民宅的空院子裡,為他日歸骨便路。

現在,那裡重新成為了一片熱鬧的集市,十字路口人來人往,牛車、驢車、馬車轆轆駛過,混雜著木材和牲畜糞便的氣味,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尋常的痕跡。

奉書駐足遠望,心裡好像被絞碎似的難受。她一下子回想起了那個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她彷彿看到了三年前那個無助的小女孩,一邊哭,一邊跑,小小的透明的身子穿過自己現在的身體,擠開人群,然後撲通摔倒在地上,又爬起來,膝蓋已經磕得破了。

回大都看看父親的念頭,在奉書心裡從未消失過。只不過當時她和杜滸都在被官府追捕,一路倉皇南逃,再後來的兩年裡,海捕文書也從來沒停過。她也從來不敢接近大都城周圍二十里之內。

直到最近,真金太子逝世,皇帝悲慟之餘,下詔大赦天下,為死去的太子積累功德,官府對通緝犯的追捕才慢慢鬆了下來,她回到中原之後,也一下子覺得安全了許多。

她悄悄擦了擦眼淚,竭力回覆冷靜的語氣,對兩個同伴說:“先父葬在這裡,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這幾年一直沒來陪過他……趙大哥,阿金,我拜託你們一件事。要是……要是這一次我不能全身而退,要是咱們中有誰能平平安安地逃出城去,還煩請你們……把他送回江西去,就當是為我完成一個心願了,可以嗎?”

她覺得,父親應該也不喜歡這個又髒、又亂、又冷的地方。他肯定是想回到家鄉的吧。雖然現在的家鄉,已經不知道成了什麼樣子。

趙孟清拍拍她的肩膀,道:“怎麼突然說起喪氣話了?咱們幾個一定都能全身而退……”

奉書忙道:“我是說萬一!未雨綢繆一下不成嗎?到時……”

趙孟清苦笑道:“好,好,萬一你有什麼不測,你要做什麼,我都替你做。行了吧?”頓了頓,又正色道:“你放心,文丞相在我心裡就像是神明一樣。能為他做什麼事情,我都是求之不得。他到底葬在哪兒?我們先去給他磕個頭吧。”

奉書點點頭,憑著記憶中的畫面和杜滸的描述,沿著街邊慢慢尋找著。上一次站在這裡時,四周還是一片寂靜,漂浮著無數人的竊竊私語,整個街道有序劃一,兩旁守著不知多少官兵。而現在。四周滿是南腔北調的吆喝聲,一輛驢車撞到了另一輛,兩個商戶在互相吵架,亂成一團。她忽然覺得有些恍惚了,弄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世界。

記憶忽然中斷了。左近似乎蓋起了些新的房屋,種上了幾棵小樹。

奉書看到路邊坐著一個賣油老翁,看樣子是長年在這裡做生意的,鼓起勇氣,上前問道:“老伯,你可知三年前,這裡處決了一位南朝丞相……”

那賣油翁抬頭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