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叫道:“奉兒!”周圍的一群人齊聲叫道:“五小姐!”
杜滸本已閃在一旁,見狀飛身撲上,一把將她抄了起來,另一隻手一撥一轉,羅南星便翻滾著摔在地上,“啊喲”叫了一聲,隨即惶恐地伏在地上,連聲道:“小人萬死,小人萬死!”
奉書腦袋裡一片空白,此時身在空中,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常識告訴她,作為一個九歲的嬌滴滴的相府小姐,自己大約應該害怕,應該尖叫。可是方才被撈起來的那一刻,頭重腳輕,簡直是騰雲駕霧的感覺,比過去盪鞦韆還要驚險刺激一百倍。
杜滸語氣嚴厲,在她耳邊說:“以後可不許亂跑,五小姐……”
奉書卻忽然咯咯笑了,叫道:“爹爹,爹爹!”從他胳膊上跳下來,一頭撲進父親懷裡,只是傻笑。
周圍爆出一陣如釋重負的嗟嘆。文天祥不斷拍著她後背,溫聲斥責道:“野丫頭,你這是想跑到戰場上去嗎?這次要不是貴卿,你的小命還在?回去!”
杜滸見羅南星還伏在地上發抖,上前將他扶了起來,朝文天祥微一躬身,淡淡道:“這人還算機靈,方才也怪不得他。休怪杜滸直言,他勝得過丞相你手下八成計程車兵。給了我罷。”
羅南星驚魂略定,喜滋滋地跟著一隊兵士領兵器去了。
而奉書看看父親,看看杜滸,又看看地上踩出來的凌亂腳印,回想起剛才飛起來的感覺,心跳得飛快,彷彿自己也剛剛完成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第8章 大風從何來,奇響振空谷
奉書心裡面直癢癢,彷彿小時候得到新玩具一般高興。剛在梅州城落腳,她便忙不迭地向姐姐們描述了那場比武。她說得手舞足蹈,比劃著那兩個人的一來一往。
可三個姐姐卻聽得意興索然,反而似乎對那佩劍的俊俏書生更感興趣。羅南星則被她們完全忘了。
“他叫什麼?”
“長得怎麼樣?”
“他也會武藝嗎?”連四姐也問了一句。
奉書卻答不出來。這時大哥進了來,聽到了她們的談話,笑道:“那個人叫談笙,二十歲,在軍中任同督府諮議。爹爹說,他本是狀元的料子,國難之際,毅然投筆從戎的。”
二姐“哦”了一聲,喜孜孜地連連點頭,又欲蓋彌彰地問:“那……那個杜架閣……”
奉書心想:“杜架閣?就是杜滸?他怎麼那麼多名字?”
大哥道:“那是個江湖上的遊俠,不知是哪幫哪派的頭兒,爹爹入衛臨安時,他帶了幾千人去投奔,後來又對爹爹有數度救命之恩。朝廷封了他一個兵部架閣文字的小官兒,嘉獎他忠義。”
奉書暗暗好笑,心想過不多時,那個羅南星大概也會有官做了,反正現在朝廷裡官比人多。父親頭上已經頂了十來個官銜,他的部下們根本搞不清楚,稱呼他時,也是隨口亂叫。有的叫他“督軍”,有的叫他“主帥”,有的乾脆泛泛稱他為“大人”、“相公”,斷不會出錯。杜滸則一直叫他“丞相”。其實那時他因為與陳宜中的矛盾,已經辭去了丞相的職務。不過陳宜中是不敢出來打仗的,自然不會知道杜滸的言語,就算知道了,也管不著。
只聽得大哥如數家珍,又說起了父親屬下的“玉面通判”趙時賞、沉勇有謀的“鐵人”鞏信、身經百戰的“活兵書”張汴,一連說了十幾個名字,她也記不得這許多。
二姐笑道:“大哥,你一路上,就在記這些?”
“那當然,身在軍旅,自然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否則怎能知己知彼?我還知道……”大哥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梅州有好鐵匠。咱們在這裡休整兩個月,打造兵器箭矢,再等陳子敬、吳文炳、唐仁他們的兵馬前來會合,馬上就能過梅嶺。過了梅嶺,你們知道是哪兒?”
二姐、三姐齊聲道:“江南西路!”
“沒錯,爹爹要去把家鄉打回來!”
幾個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幾雙眼睛都已經彎了起來,卻還是不敢相信。
大哥又道:“復了江西,福建、浙江也指日可復,沿江而下,便可再復臨安。這次是勢在必行。我聽軍中傳說,韃子氣運已盡啦。”
大家齊聲問:“為什麼?”
“蒙古人不曉禮義,全不懂什麼天命大統,他們大汗的位子,都不是父傳子,而是誰厲害誰坐。你們說,這不是亂套麼?現在這個忽必烈,是上一個大汗蒙哥的兄弟。他的位子,也是跟他的弟弟阿里不哥爭來的,名不正言不順。他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