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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天就會被主人家颳了去。而名人墨寶、絕妙好辭,則會被悉心維護,成為那一家引以為豪的招牌。

這家酒樓的大廳裡,錯落題著幾十首詩詞,然而眾酒客顯然只對其中一首感興趣,有的指指點點,有的竊竊私語,還有的在桌上鋪開紙筆,就地抄錄起來。

一個老秀才一邊搖頭晃腦地讀著,一邊自言自語道:“這個‘轉’字用得何其精妙到位!以動襯靜,更顯出獨步憑欄之寂寥,正和了范文正公那句‘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感極而悲者矣’。真是渾然天成,渾然天成啊。”

旁邊一個青年點頭道:“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平日作詩無數,也化用過‘舊時燕’之典,今日得見狀元手筆,才覺出自慚形穢來,看來今後可得發憤啦。”

又有一人冷笑一聲,低聲道:“發憤又有什麼用?眼下這個朝廷又不興科舉,你再發憤,上哪兒討功名去?”

那青年被搶白了一句,頗覺無趣,也就不再接話,專心吟哦起牆上的字句來。

而奉書第一眼看到那幾行字,全身便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用力把自己的手從杜滸掌心裡拽出來,使勁搖他胳膊,要他也看。杜滸看了一眼,也怔住了,半天才失聲道:“是丞相的字!”

周圍幾個人聽他這麼說,都鬨笑了起來。那老秀才冷笑道:“就你知道!沒看到下面的落款嗎?”

杜滸再一細看,那題詞末尾果然有“文山”二字,激動得話音都顫了起來,“文丞相曾從這裡經過?什麼時候?”

一個酒保託著一壺酒,停步笑道:“客人是新近才來的不成?難道你不知道,文丞相此時就在咱們建康城裡?就在十日前,他還曾光顧小店,題了這一首詩呢。這下可好了,全城的百姓都擠過來看丞相墨寶,有幾個人想得起來買酒呢?”他這話雖是抱怨,可說得笑吟吟的,顯然並不以為怪。

杜滸驚訝道:“丞相在建康城裡?他怎麼會……”

奉書心裡也是又驚又喜。他怎麼還會來酒樓吃酒?難道蒙古人把他放了?

胡奎早就叫住那老秀才,按著他坐了下來,笑道:“在下幾個確實是初來乍到,還請先生不吝賜教,指點迷津。大宋文丞相怎的會住在了建康城?喂,酒家,給上一壺酒,兩碟下酒的小菜來,我做東,請這位先生吃酒。”那酒家見有生意,眉開眼笑地應了。

那老秀才連連冷笑,對胡奎道:“你們幾個還真是不太懂規矩,什麼‘大宋’長,‘大宋’短,這兩個字以後再也休提,省得連累別人。”嘴上這麼說,卻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下去。杜滸、奉書兩人此時穿的是家人服色,胡奎才是主人,因此那老秀才只是衝著他說話。

胡奎笑道:“先生教訓得是。”說著斟了杯酒,雙手奉予那老秀才,口中稱敬。

那老秀才讓他奉承得舒坦了,這才笑道:“你們要請教文文山公的詩詞,那可是問對人啦。你們看看……不光是這個‘轉’字,還有這個‘孤雲’,這個‘漂泊’,唉,撫今思昨……嘖嘖,不過你們意會就好,我可不便多說……”

他上來就開始講上了詩詞鑑賞課。胡奎、杜滸雖然更有關心之事,仍不得不耐心聽著。奉書聽他說這詩果然是父親所做,早就直了眼睛,一字字地讀了起來。

草合離宮轉夕暉,孤雲飄泊復何依

山河風景元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

滿地蘆花和我老,舊家燕子傍誰飛

從今別卻江南日,化作啼鵑帶血歸

落款是祥興二年,廬陵文文山作。那“祥興二年”兩個字卻已經被摳掉大半了。

奉書於吟詩填詞之事殊無造詣,也難以品評高下,但覺這詩朗朗上口,頗有文采,既然是父親寫的,自然是最好的。

那老秀才還在嘮嘮叨叨地分析第三句中的典故,杜滸低聲道:“這最後一句,正和了他那句‘留取丹心照汗青’,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思了。”

那老秀才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一個下人,還敢胡亂插話,轉而對胡奎笑道:“我勸客人趕緊借紙筆,抄下來罷!狀元公的筆觸,咱們老百姓固然難得一見,這墨寶也不知還能在這牆上留多久。不定哪日官府看不順眼,就下令除去了。唉!”

胡奎道:“多謝先生指點。”又問:“那文丞相……文山公,眼下怎麼會在建康?他不是……不是……”放低了聲音,道:“小人聽說,他不是讓北人所囚,押送大都嗎?怎的還能來酒樓吃酒?”

那老秀才又冷笑一聲:“現在可也不時興‘北人’這個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