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點點模糊起來,聽到二叔在安慰自己:“再說,元人怕他像上次一樣出逃,早就禁止外人向他傳遞任何物件了。二叔跟你保證,你爹爹如今形貌怎樣,待遇如何,跟我說了什麼話,回來時,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好不好?”
奉書慢慢點了點頭,眼前的繡樣、手環、籃子、床鋪,都漸漸變成了灰色。文璧又交待了什麼事情,他的聲音在她頭頂回響,可她卻一點也聽不進去。
“對了,你這幾天別出院子。崖山一役,宋軍被俘虜了不少人,廣州的大牢和軍營羈押不下,剩下的便被遣到其他地方。有一些讓李恆他們帶了來,暫時關在惠州府,不日要押去大都。我不在時,你要是聽到什麼聲音,被吵到了,別往心裡去。要是聽說有人……有人死了,也別害怕,二叔回來,自會料理。”
她茫然答應著,沒害怕,也沒往心裡去。
文璧的聲音猶豫了一下,“昨天李恆送你的禮物……好好留著,千萬別扔。要是……要是這幾日他還有禮物送來,你就讓人好好收著,別弄丟了,回來給我看。”
奉書不解,抬起頭,眨眨眼睛。
可是文璧也沒再多解釋,接著說:“還有,我在惠州的任期,實際上已經結束啦,等我一回來,咱們便出發去江西。昨天你看到的那個年輕儒生姓談,是我的繼任,這次也隨軍押送俘虜,來惠州先熟悉一下公務。我不在時,他便是代理府尹。
“他曾在你爹爹手下做事,空坑兵敗時,為了保護丞相家眷,隻身斷後,救了不少人性命,最後力盡被俘,後來因為家裡老母無人奉養,這才降的——是個忠孝節義的好人。對了,他的才華文采都是一流的,我已經請他關照你的功課。你把這些日子臨的字、做的詩文整理一下,明天便去找他指教。二叔回來時,可要查你的進展,哈哈!”
奉書聽到二叔爽朗的笑聲,只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心裡混混沌沌的,什麼也說不上來。過了不知多久,她才一下子明白過來,連忙大叫道:“我不去!我不要他照顧!他才不是什麼忠孝節義的好人,你別聽他顛倒黑白!他、他根本沒救人!他的命是四姐救的!可是他……他恩將仇報!我……我死也不去找他教功課!”
房間裡只聽到自己的迴音。文璧早就離開了。只有小丫環阿染奇怪地看著她:“小姐,你說什麼呢?”
第39章 太阿落人手,死生不自由
奉書氣忿忿地,在房裡一動不動地坐了好久,阿染叫她吃飯,她也不吃。
阿染催她整理一下詩文習作,明天好去向談笙求教。她大聲嚷道:“我不去!”
“小姐,這可是文大人吩咐過的……”
“就說我病了!病得快死了!他巴不得我死呢,正好遂他的意!”
阿染被嚇到了,連忙捂住她的嘴,“什麼死啊活的,別瞎說!再說,昨天談相公已經見過你了,哪有昨天活蹦亂跳,今天卻忽然病重的道理?想偷懶也不能用這個理由啊。”
“我才不是想偷懶……”奉書說了一半,便打住了話頭。談笙的真實“義舉”到底如何,除了她自己,沒人清楚,就算她嚷得盡人皆知,只怕也沒人相信,反而會對她平添懷疑。二叔不在惠州了,還有誰能護著自己?
於是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思考別的對策,假傳“聖旨”,把談笙騙走?給他製造些公務上的難題,讓他無暇他顧?買通他的廚子,給他下些能生病的藥?挑撥他和李恆反目?每一個點子都近乎異想天開。平日裡,她不喜歡二叔把自己稱為小孩子,總覺得自己早就長大了。可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年歲閱歷,還遠遠不夠和惠州府裡的任何一個大人玩心眼。
她只能想:“那我便乖乖去見他好了,假裝以前從不認識他,熬過這段時日,再做打算。”
只是談笙昨天似乎已經對自己起了疑心。倘若讓他套出話來,又怎麼辦?他多半會立刻向李恆報告,將二叔這幾個月的心血毀之一旦……或者,直接把自己滅口……
時間飛快地過去了。她食之無味地吃著晚飯,看著阿染把自己的功課一點點整理好,又聽她興致勃勃地挑逗自己談話。
“小姐,你明天帶我去可好?那談相公生得可真清秀,我也想多看幾眼……嘻嘻!”
幾個丫環都被慣出來了,知道這個文小姐除了心思古怪,有些怪癖,卻很少對下人有什麼約束,有時還跟著丫環們一起淘氣。阿染說話也越來越沒遮攔。
可這次,小姐卻立刻沒了好氣,一拳捶在桌上,把飯碗也震得晃了兩晃:“要去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