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吃的苦頭還是有補償的。每當那地獄般的煎熬結束之後,杜滸看著她要死要活的可憐樣兒,通常也會多順著她些,在其他方面多寬容些。有一次奉書覺得自己差點就被弄死了,活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學著街上的渾孩子,小聲罵了句髒話,杜滸明明聽見了,皺了眉,卻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問:“你說什麼?”
她趕緊改口,說自己全身要碎了,再也走不動一步。這倒是事實。於是他把她抱起來,抱了回去。她得寸進尺,指著自己淤青累累的胳膊,有氣無力地說:“吹吹。”他也就真的低下頭,吹了兩吹。
走在路上,她厚著臉皮要他哄,“不然我晚上做夢也是你凶神惡煞朝我吼的樣兒。”
有道理,似乎無法反駁。於是杜滸只得硬著頭皮開口,捋順了舌頭,說那些平日裡他吝嗇說出口的哄人話,什麼“乖”、“不痛”、“今天晚上吃什麼,你挑”,聽得奉書頭皮發麻,趕緊叫了停。
可這樣的場面畢竟是可遇不可求。大多數時間,訓練結束,奉書連呼吸的力氣幾乎都沒有了。
後悔嗎?她說不好。但只要心裡面那頭犟驢還沒有完全被折磨死,就總不能這麼快認輸。自己選的路,哭著也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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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般的訓練一天比一天苦,一天比一天難捱。偶爾,奉書會突然雙足劇痛,腳骨像要斷掉一樣。以前斷斷續續的纏腳,終究是落下了一些病根。杜滸讓她回房,說:“鞋襪脫了。”
“幹……幹什麼?”
“我看看,你的腳丫子還沒有沒有救,骨頭還能不能長開。”
奉書心中升起一點點希望,便也顧不上害羞,乖乖照做。
杜滸伸出手指,慢慢捋著她的骨頭關節,用力越來越重。突然奉書只覺得一陣劇痛,從腳心直躥到後背,不由自主軟軟跌在炕上,一下子涕淚橫流,忍住不叫出聲來。
杜滸猶豫著停了手。她咬牙哭道:“我不疼……沒事……你繼續……”
可是腳上卻沒有再多的疼痛了。她感到襪子被重新套在了腳上,仔仔細細地掖在了褲子口裡。
杜滸嘆了口氣,“不能繼續了,否則腳要斷了。就這樣吧!以後每天晚上,自己這樣揉一遍。”
奉書的腳似乎確實長得比同齡的天足女孩要瘦小些。但即便如此,她去年的那雙鞋子也已經頂破了,露著兩個渾圓的大腳趾頭。有一次她從一個屋頂躍到另一個屋頂,雙腿一使力,只聽得刷的一聲,褲子竟然也撕了個大口子。她連滾帶爬地跳到地上,捂著屁股回了房。辛虧沒人看見。
那是她唯一的一條褲子。杜滸回來後,看她窩在炕上,裹著被子不敢動,樂得哈哈大笑,說:“我去請裁縫,給你好好做些新衣新鞋。”
請來的是裁縫鋪的馮姨。奉書扭捏著下了炕,脫下又破又小的舊衣服,讓馮姨給自己量身子。
馮姨一邊圍著她轉,一邊嘖嘖讚道:“沒見過這麼白生生的小閨女!嘿,你到底是怎麼長的!吃什麼藥了!”又在她胳膊上摸了一把,笑道:“多水靈,多滑溜!真不像是衚衕裡的丫頭,倒像是大戶人家裡養出來的呢。”
奉書羞得滿臉通紅。她在惠州二叔府裡養著時,面板比現在還要白嫩細膩得多。馮姨要是見了那時的自己,說不定會高興得免費給自己做衣服。
馮姨展開布尺,忽然壓低了聲音,笑嘻嘻地問:“怎麼駝著背呢?挺胸啊,要不我可量不準。”
奉書“哦”了一聲,肩膀向後展了展。
馮姨卻見多了這樣的姑娘,直截了當地伸手搭上她肩膀,向後一扳。
小胸脯立刻挺得筆直。肚兜下面,兩個小筍尖兒若隱若現。奉書滿臉通紅,連忙又要縮。
馮姨趁這當口,手中的布尺繞著她的胸口圍了一圈,“這還差不多,以後啊,你可千萬別含胸,不好看!我這裡給你加厚一點,就不會凸出來了,懂嗎?”
房裡沒別人,馮姨說話就這麼沒遮沒攔的。奉書臉一紅,懂了七八分,趕緊點頭謝了她。只一句話,就把含胸駝背的問題解決了,奉書簡直對馮姨肅然起敬。她比師父厲害多了。
馮姨又問:“要不要放點尺寸?放兩指,夠不夠?”
“什、什麼尺寸?”
馮姨被她逗樂了,“小丫頭什麼都不懂!這裡平鋪的尺寸有講究,要是寬太多,皺巴巴的不好看;可要是緊著你的身材做,到不了明年,這衣服就又穿不下啦!不過呀,這種事,得事先徵求客人的意見,要不然衣服做出來,客人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