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拒絕,所以馬上就讓興安去請于謙入宮來。不過入得宮來的于謙,卻全然沒有景帝料想的焦慮,甚至神色之中還有一絲輕鬆的感覺。
“先生,這如何是好?難不成真的立武廟?”景帝是有些慌張的,丁如玉這種揚眉劍出鞘的方式,一下就把人逼到牆角,感覺一點轉彎的餘地都沒有,也許最好的辦法就先拖著不理會,總是要部議的嘛,留交部議就好了,等這風頭過了,那些將士家眷心氣平息下來,醒起日子還要過,也就不敢來催逼朝廷,不然到時就沒這麼心齊,敢蹦躂的朝廷隨手就捏死了。
于謙笑了笑,衝著景帝搖了搖頭道:“無妨的,如玉終究是個女兒心思。這事看起來是跟如晉沒有什麼干係。若是如晉參與其中,那絕對不是這樣……不打緊的,皇帝要是體諒她一介女流,為國征戰的話,要不就隨她鬧騰鬧騰好了。”
而此時在金魚衚衕裡聽著劉鐵報知的丁一,不禁搖頭道:“如玉這事沒辦好。馬上八百里加緊,第一旅相機向雲南方向推進,建立後勤保障補給線……”
第一章伴君如虎(六)
丁如玉終究不是丁一,她有俠氣,有擔戴,不平則鳴,不會為了官帽子而忍氣吞聲,也不會因為韃子強橫就畏足不前。但在對於一個做到正二品都督僉事的總兵官來說,她太單純也太幼稚了。不論她如何借勢,如何進逼,大約也就能讓景帝稍有些緊張,對於謙這樣的人物來說,真的是一點壓力也給不了,甚至於謙很明白地看出來,丁一沒有插手這件事。
若是丁一插手這件事,必定就不會辦成現在這個樣子。讀書人十年含窗,秀才、中舉、進士這一路走來,做事行不行,或者大都一開始是不太行的,否則也不會有縣中積年老吏聯手六房書吏,架空首領官的說法;但能進士的人,作為官僚卻大多數是行的,因在這十年含窗裡,在科舉這條路上,他們學的就是如何去做官僚——難不成那些道德文章白背的?那些子曰詩云,讀到成進士,不會做事也會成為合格的官僚。做官和做事,不是一個概念的東西。
丁一能取得探花,至於如何當官僚,他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決不會如丁如玉這般去做。
儘管這樣做很解氣,但這不是一個官僚的立身之道,官最為重要的利益,得明白自己或自己派系的利益之所在,得估量自己提出的要求,是否觸及了對方讓步的底線,是否關係到對方核心的利益所在。而決不會只為一口氣,而去做出這樣滿城轟動的事情來。
例如於謙當時在英宗被擒之前。對景帝提出的,民重君輕的說法,就是先佔據了道德的制高點。然後再透過對單騎而回的石亨的赦免,來和武將集團做一個利益上的妥協。沒有人去管真相:難道英宗叫城就開?若如此,史上安有南宋?把趙佶押著一路叫城門不就得了?
真相併不重要,重要的是佔踞道德制高點和利益,如終明一代的稅收一般,先是噴皇帝如何可與民利?實質上,是士大夫階層在維護自己的利益不被侵害、極力束縛皇權擴張而已。
“如玉這件事做差了。”丁一很冷靜地對朱動說道。“接下去,可能我們很多佈置,會被禍及。儘可能把雲南的資料匯總起來……跟魏文成也提一提,不要太眷戀安全域性衙門的職位,儘可能早點把得力的人手撤出來吧。多把人手轉入地下,反正經費上也不指望朝廷……”
“是。先生。”朱動領了命。並沒有問為什麼,因為這些日子,他看得多,也對於如何當好一個官僚,是有著深刻的領會了,許多話並不需要去問丁一,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安排,就是安全域性衙門很可能要被撤消或是剝奪去大部分的權力。讓這個衙門完全癱瘓掉的辦法可以有許多種,並不一定要把這衙門裁掉。只是看朝廷怎麼出手來做罷了。
事實上朝廷的反應要比丁一所料的還要更快一些,丁如玉得到了全部她所想要的,而也同時失去了她所擁有的全部東西。在於謙的教導下,景帝的出手是極為快速並且到位的。
很快就有旨意下來,准許建忠烈祠,教密雲前衛陣亡七百餘人,配享忠烈祠;建安北都督府,以密雲及兀良哈三衛總兵官丁如玉出任都督同知,賜穿蟒袍;密雲前衛將士皆有賞賜;丁如玉賜安北伯……單是丁如玉,就得以女子之身封伯,官職也升到從一品的都督同知。
甚至忠烈祠還由皇帝御筆親題,隨聖旨一同發了下來,包括丁如玉的官服、蟒袍等等,都是馬上就兌現的。賞賜的府第、田地,也是馬上就隨聖旨發了下來,甚至宣旨的太監,讀完聖旨之後,還點了三炷香,衝那五具長棺裡的骨灰罐鄭重拜了三拜,看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