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大明就是處於弱勢之中,這種情況下,談什麼班定遠?
丁一都幾乎想跟他說藥不能停了。
響鼓不用重錘,王越本來就是聰明人,丁一這簡潔三句話說將下來,細細一思,卻是背上滲出冷汗,連忙整了衣冠,衝著丁一長揖及地:”弟子幸聞先生教誨,方知己謬!“因為丁一這三點,絕對是一針見血的,若是這樣還不能刺醒王越,他也枉為史上名將了。
但是王越並沒有放棄,他仍然向丁一請求道:“先生真知灼見,弟子不敢有忘,然越為師服其勞之念不改,仍請信使之任!”他看丁一仍然沒有點頭,便直接說出自己的見解來,“越知此事非同小可,畢竟瓦剌遠於西邊,不論其做何應對,彼時已大事抵定。若能使喚脫脫不花置身事外,則朵顏可圖……”
“好。”丁一聽著點頭,這名將胚子還是很有些眼光的,當下也沒再浪費時間去糾結,只是吩咐王越道,“我不要什麼班定遠,若事不可為,必以全身而退為先,你我師徒,來日方長,此時不濟,終可徐徐圖之。”
畢竟丁某人能不能中舉,還是不可知之事,儘管想來不至於落榜,但王越這科,丁一記得是能中的,一旦入朝為官,互為奧援,就算關外密雲前衛盡墨,師徒聯手也末必不能從頭再來,畢竟都還只是二十左右的人,大把的青春,大把的時光。
這話若叫胡山聽著,只怕也就是感覺丁一很關照他們罷了,但王越聽著眼眶就紅了,因為他是聰明人,他看得懂丁一的謀劃,知道這一遭,丁一除開維持安全衙門、容城工場那邊的運作之外,可謂所有能動用的錢財、人力,幾乎都全部用上了。
若說孤注一擲不外於此,要是自己這一趟去了,弄不好的話,就全砸了。
不單是錢財、軍兵,連丁一不敗的聲名、丁如玉在南邊屍山血海好不容易廝殺出來的戰功,一古腦那是全泡湯了。
但丁一都沒有理會,只是教自己要保證全身而退。
當一位名動天下的老師,賭上自己的聲名和全副身家,卻要讓自己的弟子,保證安全為先,王越如何能不感動?他的嗓音裡有著強行抑制的哽咽之音:“師恩深重,越何為報……”
丁一也有點動了感情,長嘆一聲,把書信交與王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一定要平安歸來。”王越點了點頭,說不出話來,只是行到帳篷外,卻轉身跪了下來,衝著丁一磕了三個頭,方才接過杜子騰遞來的韁繩,上馬而去。
“先生,也先那邊,便由弟子前去吧!”杜子騰目送了王越遠,轉身入了帳內,卻是推金山倒玉柱【作者惡習】拜了下去,對丁一說道,“瓦剌所部雖遠,然有都音部落為援,弟子之行應無兇險……”
丁一搖了搖頭,對杜子騰道:“莫胡鬧!這裡哪裡缺得了你?再說,巴達瑪那邊,和脫脫不花全然不同,便是蘇秦再世,也不見得有用,起來起來,我去給丁君玥他們講一講戰場上狙擊的要領,等撻馬赤伊基拉塔過來了,你再教人來尋為師……還有,你去看看楊守隨那邊,雖說少年老年也有謀略,畢竟年幼……陷馬坑那邊你也得照看,劉鐵那性子,我總不太放心……”
聽著丁一邊走邊叮囑,杜子騰卻就有著暖意在心間生出,軍戶出身的他,內心深處總歸是有著自卑的。特別是王越隨著丁一去赴秋闈之時,這種自卑更是愈盛了。人優秀到一定程度,便會有著這樣的心理。
第八十一章爪牙已初成(十三)
自卑是什麼?便是自己覺得自己有著某些不如人的地方,若是平庸的人,所謂自卑,不過自憐。天底下便沒誰把其當一回事的,那是真卑微,不用自,自不自都那麼回事,那不叫自卑,得叫自覺。
杜子騰現時在外人看來,由軍戶變為錦衣衛,又是丁容城弟子,又是安全衙門的官兒,不過二年時間,可謂風光無比,往日裡對他呼來喚去的千戶,現時得見,也要在旁邊陪笑小心侍候著;江湖的好漢子,提起一聲:容城門下杜展之,誰不挑起大拇指讚一句“好漢子!”?不說外人,連他自家父母,都覺得光宗耀祖了。
但對於他來說,終究覺得自己這出身,是個天生的缺陷。若如王越一般,父親在縣裡當個陰陽訓官,雖說不入品流的小官,但也能使王越好好讀書,走上科舉之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自宋代以來就是這樣的說法啊。他沒有上過學,讀字什麼的,全是憑著自己聰慧偷師學來,這八股文章,又怎麼偷師……
但這時聽著丁一的叮囑,卻是明明白白把這重任壓在自個的肩頭上,這份信重,比起花二個時辰去開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