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不見得沒有弱智,例如丁一回到金魚衚衕之後,候在門房裡的的李青,這位原本京師裡就排得上名號的李七爺,當初看著丁一提刀把那些混混一個個殺了的李七爺,看著丁一如何從一介鄉下秀才到如今名動天下的李七爺,恭恭敬敬地從門房裡跑出來,湊到馬前告訴了丁如晉,一位弱智患者的名字:“盧忠。”錦衣衛指揮使盧忠,也就是丁一干掉馬順之後繼任者。
儘管丁一不再收取京師江湖的孝敬,但江湖上各門各派的入息,並沒有更多,兵部和吏部派來接收這筆銀子的兩位主事和宮裡的太監,這三人要比丁某人狠上一百倍,這便愈更顯得丁大俠的高風亮節。別說什麼文官集團做不出,沒什麼做不出,教坊司的皮肉錢都颳得那麼痛快,更別說這些江湖漢子的錢銀,有什麼不好下手?
於是各家幫派、打行、青樓、賭坊背後的正主便開始動作,收錢的太監和那兩位主事也不是丁容城,不多日就扛不下去了,於是這筆錢也就沒有人來收了,不了而了,但是,宮中收取的部分,卻就需要幕後老闆每月繼續輸誠了。
大家都有個共識,若是丁容城在京師就好,至少不會颳得這麼幹淨,至少大家還有活路。
特別是那些當時被丁一編入商行的各大幫派那些實力打手,商行散了之後,每月那份津貼自然也就無人發放,愈是想起丁某人的好來,於是不知不覺之中,丁一在京城的地下世界,便有著自己穩妥的脈絡。
“是盧忠,那死胖子便是盧忠走狗,從醉仙閣門口散了去,那廝就跑去了盧忠的府上求見,從偏門入得去,從後門出來的。”李青老老實實地彙報著,他不屬丁一管轄,也不是丁一手下,只是仰幕。所以聽著有人敢落丁一面子,他就馬上去查個水落石出。
這叫丁如晉的人格魅力。
而李青不得不拜服在這人格魅力之下,說來噁心,但他沒有選擇。
因為大官的門下,還輪不到李青這樣的人去投靠,去投盧忠的胖子,也是正兒八經的舉人出身,大明一年才幾個舉人?李青能和胖子比?那便只能走底層,可是那些能打的漢子,都記得丁一的好,跟著丁大俠的日子,有錢拿,有衣穿,打架不許用刀,打傷的會送去醫館……誰在他們面前說丁一的壞話?不好意思,京師這片的江湖,就請走好了,絕對能讓敢這麼幹的人混不下去。李青只能也成為宣揚丁一俠名的一員,至少這樣那些打手能認同他,至少這樣,他隱隱能跟朱虎朱大爺分庭抗禮。
“他進去了多久?”丁一依然沒有開口,是杜子騰在問話,丁一隻是在進府時,走過李青身邊,按了按對方肩膀,道了一聲,“辛苦了。”已讓李青受寵若驚了。
此時聽著杜子騰問話,李青連忙竹筒倒豆子一般,一樣樣仔細說起來,大約那陳胖子在醉仙閣門前吃了癟之後,他拉去幫腔那個善於詩詞對聯的同年,眼看也實在幫不上忙了,陳胖子便灰溜溜地走了,李青衝著杜子騰說道:“打銀巷乞食的賴眼老三,說是剛打過二更的時節,那陳胖子與同伴分了手,各自歸家去。而甜水井那邊糊紙人的黃七指,說他聽著三更打過,就去上門板,上好門板就看著那胖子經過,應該就是三更之前從盧忠府裡出來,他認得這胖子,說是順天府知事。”若是和彭樟那樣不胖不瘦的身段,不見得李青就能尋得著,但這陳舉人陳恰好,實在太好認了。
杜子騰點了點頭,對李青很客氣地說道:“多謝了。”便從懷裡掏出兩錠小元寶,李青看著卻猛然後退了半步,拼命擺手搖頭拒絕。他做這樣的事,當然不是為了這兩錠小元寶,他是為了可以投入丁一的門下。
是的,丁一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再也不是他可以企圖爭一爭,或者是合作的對手。
而是他要投靠,也必須先證明自己的價值的勢力。
杜子騰很清楚李青李七爺的企圖,他也沒有再堅持下去,只是拍拍李青的肩膀,如方才丁一做的一樣,對他說道:“這樣不夠的,陳胖子在盧府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明天中午之前,若你能過來,便把它們還給我。”說著把那兩錠銀子塞入李青的懷裡,便自入府中去了。
盧忠的府中自然不可能是扎紙人紙馬的黃七指,或是乞食的賴眼老三可以入得去的地方。只不過除了于謙之外,這些做到堂上官的大佬,哪一個不是家中奴婢無數?難道個個都是老家召來的親族?那是不可能的,便是鄉親來了京師,也不可能來當傭人,要是不能提拔,多數都是贈點銀子勸回鄉去,哪有發達了使喚鄉人親族為奴的道理?
所以僕役裡面,終歸是有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