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殺了我,就沒有人去攻打明國了。”也先不慌不忙地說道,“但你比狐狸還狡猾,你知道,我死了,大汗便掌了權,要震攝各部,他就需要戰功,他攻打大明,就不是為了錢糧,是為了殺人,殺許多的人,來立他的威;順便也讓草原上不服他的人,都死掉。於是你更殺不得我,我只想要錢糧讓草原上的人活下,大明有的是錢糧,我不是要來殺人,皇帝落在我手裡,我也養活他。”
丁一苦笑起來,這不是心理意志堅定與否的問題,是也先這廝,說的都是真的。他或者放不清大明七品官和三品官服飾上的區別,弄不懂武官和文官的朝廷的話語權,但他毫無疑問,把握住了丁一的心理。
“你說,我會怕你嗎?”也先極有底氣地問道。
其實丁一這些日子在等的人不是楊善而是陳三,或者說陳三那二十來個在草原裡生活了不少日子,跟瓦剌人一樣散發著馬奶酒酸臭的弟子。當陳三率領那數百青年,作為被召集的草原上的援軍到達之後,丁一就用忠叔的易容手段,安排那個跟英宗個頭差不多的弟子,化裝成英宗的模樣。從那一天開始,“英宗”就“病”了。
而真正的英宗。就呆在陳三的隊伍裡,等著楊善的到來。
這是丁一為什麼要楊善連夜走的原因,因為英宗不可能混在楊善的隊伍裡離開,也先又不是傻瓜;丁一也無法正面衝殺出幾萬鐵騎的大營,一路殺到大同,就算陳三帶著那幾百青壯都和吉達一樣忠心——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大同那邊的二百弟子,也做不到。
數萬鐵騎不是說笑的,在這個年代,野戰之中,他們就是坦克。就是無堅不摧的鐵流。
所以楊善的詭異離去方式,必然會讓也先覺得不對勁,不論他有沒有發現“英宗”的異樣,一個控制著草原的梟雄,不可能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麼他必定會派人去追趕。只要他派出人手去追趕,混在陳三營裡的英宗。和那二十跟其他瓦剌人看上去、聞上去都沒什麼區別的弟子。就有機會。
而丁一自己也早就想好的脫身的辦法,不論脅持丁一是否成功,陳三會在得到丁一暗號之後,開始衝擊也先的護衛,趁亂丁一將殺入草原,去投脫脫不花。草原上的現狀。就是但凡也先不喜的,脫脫不花就暗中支援。
數萬鐵騎不可能為了一個丁一,永遠不事放牧封鎖邊鏡。
幾個月過去他們必定要撤回草原的,到時丁一有無數機會可以潛回大明。
丁一沒有考慮過。劫持也先得手,更沒考慮過,吉達要死死跟隨。
萬軍叢中,劫持對方首領,這得多瘋狂的人,才會覺得有可能成功?才會花心思去想成功了怎麼辦?
現在不但劫持了也先,而且連伯顏帖木兒也落入手中,反而讓事情變得複雜了。
“安答!你要殺我哥哥麼?”巴達瑪略帶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那些士卒分開,她騎著馬過來,手裡抱著滿都海,向丁一問道,“安答,你要用哪把刀殺死我哥哥?用那把你救了我的刀,還是用那把我贈給你的刀?”
丁一不知道怎麼答她。
只聽巴達瑪又說道:“不過,用哪把刀都好,應該都能割開我哥哥的脖子。”她言語裡,透露著一股無所謂的感覺,似乎說的不是她同胞兄長的死活,“但是,安答,殺了也先之後,你有把握殺出重圍麼?”
“也先死了,大汗就會殺了我姐姐,我不關心。”哥哥姐姐死掉,她全不關心,她就是一匹母獸,她所關心的是,“滿都魯會來把我殺掉,把滿都海也殺掉,所以,若你要殺死我哥哥,我丈夫保不了我,我和滿都海只能跟你回明國去過活。你若要殺死也先,就得保證能殺出重圍。我把手下都交給你指揮,有三百人,都跟你去明國過活,你要養活我們。”
丁一的臉,苦澀得能擠出水來。
奉命追趕楊善的千夫長,並不知道他們追趕的不是二十人,而是一百多人。
儘管以千騎對百餘騎,也是極為懸殊的力量對比,但如果千夫長事先知道這一點,他就不會分兵,至少不會第二次分兵。因為假想敵只有二十騎,分成向大同、宣府兩股之後,更只有十騎,所以千夫長才會做出多次分兵的決定。
宣府的方向傳來的爆炸聲,刑大合用心計算著,十聲,也就是說,那十個同門師兄弟恐怕大都已殉國了。
黑暗中在奔馬上投擲一顆兩顆的手榴彈,不會有什麼功效,殺傷力也極為有限,所以宣府方向的十人,都是死士。在被追上以後他們點燃了長長的導火索,然後高舉雙手扔掉兵器,任由瓦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