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死,現在大明皇家軍事學院。教授騎兵作戰。
這也不是海賽音第一次入關了,她去看過也先,她聽說過丁一,從草原上的牧民。她的母親,她的舅舅也先那裡,聽過許多關於丁一的事。但這一刻見到的丁一。身體虛弱到連路都走不穩,很明顯讓她失望了。
“安答。當年就約定了,她長大了。你就來把她搶走!你一直沒來搶走她,但你的徒弟把她搶來歸還給你了,那麼,以後你就要養著她,給她吃喝,給她衣穿,莫要教她受委屈!”巴達瑪伸手拍在丁一的肩膀上,大笑著這般說道。
這是她的女兒,沒錯,當年在草原上,她許給丁一的那個小女孩,如今已長成少女。
丁一望著那少女,原本的歷史上,她是草原上威名遠揚的女性統治者滿都海賽音啊。
“要入丁家的門,卻要守丁家的規矩。”一直躲在丁一身後的柳依依,這時便鼓起勇氣站了起來,對著巴達瑪和海賽音說道,“夫君若是要收外宅,妾身自也無話,但若要入丁府,卻不能這般無禮。”
外宅,就是養在外面的女人。
景帝的老孃,就是當時皇帝養在外面的女人。
很顯然巴達瑪並不是個二貨,她要比她所表現出來的彪悍外表,精明上許多。
她很清楚什麼叫外宅,所以她馬上對十五六歲,個頭已不比她矮的女兒,指著柳依依道:“叫她姐姐,她是你男人最老的女人,你要尊重她!”以巴達瑪對華夏禮節、規矩的瞭解程度,還有她那已很嫻熟的大明官話,最老的女人,可以肯定,這絕對是故意的口誤。
“姐姐。”海賽音倒沒有她母親那麼多的心思,她跑到柳依依的身邊,跟後者比起高度來,“你好高噢,比海賽音還要高!”不過她很快又高興起來,“海賽音還會再長高的!”
而丁一隻覺得頭大無比,他破碎的情感,著實不可能在這麼一瞬之間就被修復,不可能被劉吉和柳依依他們暗中議論的什麼沖喜所彌補。
“三兒。”他叫了陳三,依舊是十年前的稱謂。
陳三點了點頭,給丁一磕了頭,只要不是軍中命令傳遞,不容許過多禮節,只能按著操典執行,平素他遵從著大明通行的禮節,真的如同對侍父親一樣,去對待這位把他提拔於草莽之中的先生。行罷了禮,他才招呼著巴達瑪一行人向外而去。
“安答!你答應要請我喝酒的!”巴達瑪念念不忘,出了院子仍吆喝了一嗓子。
還有一個跟著陳三過來的人沒有走,他一直守在院子裡,一件舊去的軍服穿著身上。
“吉達,過來。”丁一由著柳依依攙扶出來,笑著向著這個草原上的男兒招了招手。
“那顏!”吉達過來給丁一磕了頭,拭了拭眼角道,“吉達已教我的三個崽子,還有另外九個有出息的崽子,守著那杆旗!吉達入關來,是想侍候那顏一起去的!”
侍候那顏一起去,就是殉葬。
【曾有一種論調,就是朱元璋受了蒙古人的影響,才會恢復人殉的惡俗。因為人殉在漢代以後開始消失,到了唐代已很少見。到底是不是這樣,不好確定,但至少在草原上,人殉的習慣,一直存在。到努爾哈赤的年代,還依然存在,努爾哈赤死前,就指定阿巴亥殉葬,“俟吾終,必令殉之”】
吉達就是來給丁一殉葬的,所以他安排了自己的兒子,和其他九個少年,繼承守旗的職責,然後隨著陳三入關來。所謂跟隨至死,大抵也不過如此了。
英宗是非功過後世諸多評說,但土木堡之役這個汙點,誰也不可能去給他洗地的,別說那是王振弄的,他要不信王振,哪能弄出這麼大禍事?
而英宗命令廢除活人殉葬這件善政,只要略有點獨立思考能力的,也都會稱讚。
“不要這樣,便是有一日,我死了,你還活著,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著。”丁一拍打著吉達的肩膀,笑著對他說道,“你想怎麼樣?回草原去?還是跟在我身邊?”
“那顏的旗,總是要人守護的,吉達願永遠守護那顏身前的大旗。”
丁一點了點頭道:“好,那你留下。”
待著于謙回府了,丁一見了禮,便辭了出去,上了四輪馬車,往金魚衚衕而去。
先前他病得突然並且越來越嚴重,無論醫務兵還是御醫,那真的不敢移動他,深怕路上有什麼顛簸,引起病情有所惡化,那真的就麻煩了,所以才會一直寄居在於宅之中。
丁一這身體狀態,當然除了巴達瑪之外,沒有一個人會讓他喝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