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李氏朝鮮的國王李瑈,在漢城聽到曹吉祥這樣的詰問時,他臉上儘管還維持著微笑,袍袖裡的雙手卻已捏得骨節發白。曹吉祥對於如何仗勢欺人,可真是極為拿手的:“少保命王回話,王孰無對?”
“孤絕無對天朝不敬之意,實乃病痛纏身,還請公公回稟天使,乞憐小王禮數不周之處。”李瑈看上去很真誠,他向來真誠,真誠到前幾任的國王,都沒料到他會篡位,無論心裡如何憤概難平,連腔調都聽不出半點顫抖來。
如果被這麼一句話就搪塞回去,那曹吉祥也不會專門被丁一派到漢城來。
“對天朝無有不敬,如此說來,王上是對少保心懷不滿麼?若非天使身份,王上便對大明少保,總督兩大都督府,忠國公視若路人?”這是當面構陷了,就算是如他所說,又如何?朝鮮國王,怎麼也是屬國之君,難道丁一到了朝鮮,還把全州李氏找個由頭,殺得幾乎滅族,他李瑈身為國王,還得去跪舔麼?
偏偏曹吉祥就敢這麼問。
而讓李瑈更為痛苦的,是他不得不答:“公公!小王豈有如此禽獸不如之心?天日昭昭啊!若非遠渡重洋,恨不得能親聆容城先生教誨,此心日月可鑑!請公公略候,小王明日便啟程全州!”
曹吉祥這才冷哼了一聲,扔下一句:“王上,好自為之。”方才辭去,囂張氣焰,讓在場朝鮮群臣,無不咬牙切齒,如果不是剛才李瑈一再製止他們,早已有人要跳出來當場訓斥曹吉祥失禮了。
“王上,便是欽差,彼縱是代上國天子徵狩,也沒有知會我朝啊!”左右兩班的大臣,就出列來,向李瑈稟奏,“便是知會我朝,也無國君一路迎到全州的道理!”、“真真欺人太甚了!上國名士,便是如此作派麼!”
李瑈抬起手,示意臣下肅靜:“全羅道左水營節度使,族誅。”他是個有能耐的,當然知道,曹吉祥敢這麼囂張,就是因為左水營不單敗,還一敗塗地!簡直就是送臉上去給人抽,讓人抽完還覺得可以接著抽啊。
左水營不是不能敗,但至少要給明軍造成一點傷亡都好啊,沒有,就這麼全軍皆沒,而按各路線報,明軍壓根連藥店採購藥物或是延請醫生都沒有,這就怪不得人家看輕了啊。
“眾卿不必介懷,忍恥包羞是男兒,楚霸王一世縱橫,不過一敗而終。”李瑈至少在群臣面前並沒有生氣,甚至還安慰著臣子,然後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南原、長興、順天、潭陽、礪山、長城、茂州七都護府,盡起精兵,不必在意殺敵,只把丁容城驅趕到全州府城,將其團團圍困便好!孤要看看,待得到了全州府城,面對城下軍馬,丁容城卻又有何面目於城頭乞饒求救!”
“王上聖明!”
李瑈淡然笑道:“得給容城先生一個教訓了,不要以為,建虜在側,我朝便要任由得他擺佈。至於那法術,不打緊的,七大都護府精兵,潛伏於要道之間,一旦發動,必須貼身廝殺,按全州、左水營之戰來看,明軍是不敢肉搏的,便是再高明的術法,失了血性,又奈之何?漢末黃巾術法如何?還不是一遇堂堂正正軍陣便告破滅?安有誰去擺什麼陰門陣?”
第一章風吹海不平(十九)
事實上李瑈對於朝鮮來說,算是一代雄主,至少在軍略上儘管他沒有直接目睹明軍的攻擊,但他主張的應對手段,要比從密道逃生的李愈強得多。而且應該說,也是冷兵器部隊,對抗熱武器部隊的唯一有效手段了,貼身攻擊,利用地形進行零距離攻擊。
退朝回宮之後,李瑈也沒有就胡亂砸東西或是杖殺某個不順眼的內侍、宮女之類。
他很擅長於隱忍。
只要能給明軍造成一些挫折和傷損,李瑈認為丁一不會把時間耗費在這裡,不是大明的軍隊能不能打得贏,也不是三十出頭,風韻猶存的尹氏王后所擔心的:“大王,這大明的朱祁一聽傳聞是戰無不勝的……”她雖不識字,但卻頗為賢惠,很是能為李瑈分憂。
李瑈笑了起來:“王后慎言,稱容城先生便可。”
“他這般蠻不講理,大王何必還顧著他的臉面!”王后著實是有些氣結了。
“若在宮裡能咒得死他,倒是無妨,不然的話,何必如此?”李瑈笑著開解自己的王后。
儘管他也是憤怒的,但他可以剋制這種情緒,是因為他清楚這個對手的可怕。
不過李瑈並不認為丁一能在朝鮮撈到什麼便宜:“容城先生終是不能如意的,他的兵再強也好,只要全羅道七個都護府,能教他麾下有百十傷亡,他就只能走了。”七個都護府,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