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錦衣衛的頭頭裡,有誰不是王振王公公的心腹?他們還能對丁一動手?這是要給文臣們看笑話自己狗咬狗麼?張天賜不禁愈加對丁一欽佩,這少年人不單手狠,心智更是慎密,這是陽謀啊,擺明給你看,便是殺了你的人你要怎麼樣?恐怕不論是馬順、王山、王林誰派來的這位百戶都好,都還得幫著掩飾吧?
“唯!”張天賜連忙應了,甚至不敢用“諾”,因為諾是應允下來的意思,唯才是無條件執行的概念,然後方才對手下道:“方才叫囂的那些奴僕,一併……”
丁一笑道止住他道:“慢,殺人不好,學生是讀書人見不得血,管教一下便是了。”說著把那張名單遞給張天賜,給他說道,“張大人要是有空,這上面男的你就幫學生管教一番吧。”
張大人自然是有空的——沒空也得有空,於是很快名單上的十幾個男僕便被錦衣衛校尉拎出來按倒在地,跟那黑痣漢子一併按跪在那裡。至於那些女的則就另外站在邊上,其中兩個侍妾打扮的哭得昏天地暗,那些丫環、廚娘也無不垂淚,原以為主家是個不懂事的孬頭,有人拿著白花花的銀子來打探訊息,哪還有什麼猶豫的?誰知今日才知道這是關公不瞪眼,瞪眼要殺人啊!
那兩個侍妾是在教坊司呆過的機靈人,卻不是如雪凝這麼憨實的性子,當下哭來哭去見丁一不為所動,馬上膝行到雪凝身前,死死抱著雪凝的腿,哭天抹淚:“妹妹,你要救救我等才是啊!大家都是苦命人啊……”又說起教坊司種種,無非是十年裡曾給過雪凝兩件舊衣半塊糖之類的,但雪凝卻是個老實人,聽著她們訴說,不覺便也一起流淚起來。
“好了,都住口,若還有想接著哭的,便跟張大人回百戶所慢慢哭個夠。”丁一這回開口無比管用,立時鴉雀無聲全都靜了下來,畢竟沒有人想去錦衣衛的地盤做客,卻聽丁一隨即問道,“記住,每人只能回答一次,注意聽了:
“出賣宅子裡的訊息,落到今日這般,可曾後悔?”
趴在地上的黑痣漢子第一個搶上來,連連磕頭口中稱道:“小的後悔!小的後悔!只要老爺饒過這一回,小的給老爺當牛做馬銜草結環……”
丁一低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這位仁兄,你傷勢看著蠻重的,想不到精神頭還這麼好……不過,你覺得學生會把你跟其他人一起對付麼?他們無論如何,還是沒有說要把如玉弄去暖床,又說要我破家,又說傻缺主人傻缺管家……您啊,看,還在流血呢,好好憩著吧。”
邊上兩個剛才包紮了拳頭的男僕,在丁一示意下,連忙過來把那黑痣漢子拖到一旁去。
那些名單上的男女,此時尤如捉住最後的稻草,紛紛磕頭道:“小人後悔!再也不敢了!”
唯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書僮服飾的,被按在那裡卻是一言不發也不動彈。
“你呢?怎麼說?”丁一看著這孩子有趣,但招手讓他近前來。
少年走上前來,鋒利的鷹勾鼻把眉目映得有些陰柔,聽得丁一問話,卻是咬了咬下唇方才開口說道:“沒什麼後悔的,即便是再來一次,小的也是一樣的做法。”開始還有些膽怯,說了第一句之後,便流利起來,“來的是滿臉橫肉的大漢,捏死小的跟捏死雞子似的;又有白花花的銀子。敢問老爺,便是你是小人,是選被毆打一頓,搞不好還活活打死;還是拿了銀子告訴對方這宅子裡有幾個人吃飯,一天吃幾頓?”
來查探訊息的錦衣衛,自然不會經金魚衚衕這邊的衛所來辦,畢竟熟臉孔也就沒有隱蔽性,故之張大人也不知情,所以在邊上聽著這麼說,當即不等丁一開口,便對那少年訓斥道:“胡說!你就算當時拿了銀子,不會轉身報給丁少爺知道麼?就算見不著丁少爺,總可以跟管事說上一聲吧?”
“管事?說給雪凝姐知道,把她嚇個半死麼?然後要是出了事,再害雪凝姐戴個知情不報的帽子?算了吧,要生要死我自己扛,銀子是我拿的,訊息是我賣的,老爺你要怎麼罰便吩咐下來吧,這事本是小的不對,但若要說後悔,卻是沒有的。”
丁一聽著不覺笑了起來,向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劉鐵。”少年很光棍地說了自己的名字,倒是沒有半句求饒軟話,也沒有分辨說不關自己的事。
對於丁一來講,怎麼會看不出這小子是故做驚人之語?很明顯隨大流跟大夥一起認錯,必定就成了這宅院裡身上揹負著過錯的一撮人,所以這劉鐵弄險,故意在那裡硬挺著,只要引起丁一的注意,那麼他便有出頭的機會。
但對於善長心理側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