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的意思,是無用的兵馬照舊養著,四夷來索要錢物盡數給予?我大明有個聚寶盆,裡面有取不盡的錢糧麼?或者永章兄應該去問問戶部,到底大明每年有多少節餘?”丁一每一句話都說得極慢極清楚,邊上那些士子也聽得分明,“只不過就算大明真的有個聚寶盆,學生也仍然會壓下馬價,盡餘所能去壓,若是可以,一毫錢也不要給。”
不論是面前三人還是邊上一眾士子,都鬨然色變,但丁一併沒有給他們指責自己的機會,他抬眼望著這舉監生,穩穩地說道:“餘,是漢人。兄等或不是漢人,自然無丁某的顧慮,但丁某如面對狄夷做那奴顏婢膝之態,恐家祭之日,難對祖先。”
沒錯,就是皇漢理論。
不是覺得皇漢理論是對的,而是要在這個時代,在被打上閹黨烙印之後翻身,就得佔據道德制高點,那麼皇漢理論絕對就是最為合適的論調。
如果說其他原因比如廕監例監之流,或還有土官土知洲的子弟,這些舉監生,哪個不是漢人?被丁一這麼丟擲皇漢論調,一時間卻是許多人便失了聲。最激昂的鄭文奎也無語低頭,用力地捏著手中茶盞,似乎把茶盞捏碎了便能解決這問題也許。
這時陳獻章輕咳了一聲,卻對丁一拱了拱手笑道:“如晉兄所願確是有幾分道理,但雖知‘國雖大,好戰必亡’……”
“公甫欺我!後面還有半句‘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並且敢問公甫,此典出所處?”丁一很客氣與他對答,只因這位並不咄咄逼人禮數周到。
“出自《司馬法》,仁本第一……”
“何時成書?”
“據考,應是戰國……”
丁一笑了起來:“莫非公甫與諸位,是學著春秋戰國的賢人,打著是‘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的心思?敢問諸位是看好哪一株木?可能告知學生麼?瓦刺麼?”
良禽擇木而棲,後面還半句叫做賢臣擇主而事。
這話就是誅心了,卻是指責他們準備叛國了。
眾人不禁又是被嗆得一愣,丁一真不知道剛才那句話出自何處?穿越之前他的確不知道,但在發問的時候,他卻是十分清楚。因為這二十幾日丁一翻了許多經書,尋章摘句為這皇漢理論做支撐,對於官員、士子、百姓有各種不同的應對方案,他們可能的反應,也在丁一的推敲之中,當然丁一現在不可能把各種人等可能的反駁都推出來,因為他對經書確實不熟,這也是一開始他不說話的原因,去跟這群舉監生比引經據典?那腦子怕不是進水了,而是進糞了。
他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然後控制節奏,慢慢把話題引入他已準備好的方案之中。
“諸位非是漢人後裔,丁某也不敢怪責,只是丁某卻從不曾生起擇木而棲的念頭,所以丁某隻知‘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丁某也從不敢叫他人為我去死,但丁某敢於去死,若瓦刺犯邊,丁某便投筆從戎!如此,不過一個漢人後裔的心思,諸君是不能懂的。”
鄭文奎那額角青筋跳得怕人,教人害怕他會不會下一刻血管爆開,此時聽著丁一又第三次說他自己是漢人,所以其他人不懂他云云,鄭文奎便實在忍耐不住了,拍案而起:“好,明犯強漢雖遠必誅,若他日瓦刺犯邊,鄭某也必投筆從戎!只盼如晉要記得今日此言!”
丁一大笑站了起來,果不期然,最為憤青的其實便是最好對付,他把著鄭文奎的手,開口道:“原來永章兄亦是漢裔麼?難得難得!兄看這邊廂二三十人,衣冠飄飄,卻只得你我兩個漢人後裔,平日間閒來無事,還得多走動才是……”
王佐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衝丁一拱了拱手說道:“長江後流推前浪,佩服!告辭了。”他卻不是鄭文奎,被丁一輕易就煽動了起來,只是他為人卻是有擔當的,所謂願賭服輸,響鼓不需重擂,這場面到了這地步,再說下去也是無益,所以便起身走了。
有十數個士子隨王佐去了,還有三四個卻圍了上來,把手也搭在丁一與鄭文奎的手上,紛紛道:“他日邊患若起,原同死耳!”看來類似類聚,這鄭文奎交結的,都是熱血的憤青,此時被丁一說動,立時也不叫他“丁兄”了,改口稱他“如晉”。
待得鄭文奎那夥人也走了,矮几前面還坐著一個人,卻是那位陳獻章,他見丁一望向他,便笑道:“如晉兄此間的茶極好,這煎茶的人也極美。”他倒是坦蕩地稱讚雪凝,但丁一能看得出他的眼神並沒有什麼**的味道,只是欣賞而讚歎,卻聽他又道,“如晉兄,交淺言深,方才那般言辭,詭辯之術也,難道他日兵戈起,兄當真投筆從戎?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