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胡扯麼?人家英宗怎麼也是皇帝來著,再怎麼樣。就算沒丁一,也有樊忠那些禁衛效死,也有那些還有氣節的大臣擋著前面,何至於被踩死壓死?
但這位扯著理直氣壯,還接著說:“他不曾做歹,我們也曾受他的好賞賜。今日到我們手裡,上天不曾著他死,我們怎麼害他性命!那顏圖萬年的好名頭落在書冊上,差人去報他家裡知道……”還強調說要派好人去報,要讓大明派好人來接。然後,“卻不是萬年的好名!”
丁一真是有生理性的嘔吐感了——不是修辭上的想吐,是真的聽著噁心到想吐。
萬年的好名?瓦剌人都和大明開戰了,沒事就來邊關打草谷,也先要圖什麼萬年的好名?也先又不是文天祥。要留取丹心照汗青,人家好好一個草原大頭領。弄這什麼狗屁的萬年的好名哄鬼麼?
但這不是讓丁一噁心的根本。指不準這伯顏帖木兒犯了痰症,還是腦袋讓馬踩過吧?所以在這裡胡言亂語也不出奇。讓丁一真的想吐的最重要的部分,是邊上一眾頭目居然齊聲說道:“那顏,特知院說的是!”
而也先居然點頭:“伯顏帖木兒,你就把皇帝領了去,養活他。”
“是。我養活他。”
這就太催吐了有沒有?也先居然就這麼同意?他能統領草原的梟雄,這點權謀都沒有?
丁一清楚,自然不是這樣。
這就是政治。
讓人噁心的政治。
伯顏帖木兒真實的意思,不外就是。現時殺了英宗,太浪費了。
草原為什麼要跟大明發動戰爭?因為大明不肯再白白賞賜錢糧給他們,草原上的人活不下去了,所以才要打,這是談判桌上的延續。所以伯顏帖木兒就提到“我們也曾受他的好賞賜”,大明有錢啊,所以,咱們為什麼要這麼白白殺掉他?自然是“要差人去報他家知道”了。這是什麼?這是找大明要錢啊,要錢來贖你們的皇帝,還要“差好人”,看把贖金談多一些。
明明就是想當綁匪,偏偏說是要求什麼“萬年的好名”,邊上一眾頭目和也先,很清楚的聽懂了伯顏帖木兒的意思,居然也貌岸道然的和應。
真是顛覆了丁一對草原男兒的某種認知,印象中草原上的男兒,應該是樸實的,粗獷的,直爽的,而現在丁一明白了,不在於是草原人還是中原人,關係是他們是不是政治人物!古人說,食肉者鄙!食肉者,說的不就是這些政治人物麼?
“你的刀不錯。”也先突然無頭無尾衝著丁一這麼說道。
丁一強忍胃間不適,對那也先說道:“可惜不能送給你。”
“噢?”
“我不喜歡你,自然就不會送你東西,何況是刀。”
也先的眉頭就緊皺起來,英宗反手暗暗捏了一下丁一,一把刀,何必節外生枝?
丁一卻對英宗的暗示無動於衷。
他本身就是這麼個操蛋性子,要不然雖說沒有到了大明之後,這麼會裝逼,這麼會來事,但畢竟當刑警時破了那麼多案子,怎麼就硬是升不上去?不就這狗屁操性,一旦心頭不爽,不論對方是誰,他一怒就槓上了,槓上就槓上了。
也先這就不高興了。
他不屑於跟丁一計較,不等於丁一可以挑釁他的權威。
“你知不知道,我一念之間,可以讓你死很多次?”也先陰幽幽的口吻,象一條毒蛇。
ps:注:見了英宗跪拜,伯顏帖木兒的話,包括“萬年的好名”之類,眾頭目的和應等等,《正統臨戎錄》就是這麼記載的。若有說明人筆記《正統臨戎錄》雖是親歷者所錄,也不見得靠譜。那麼請噴古人勿噴作者,謝謝。
第三十章或言堯幽囚(三)
丁一卻笑了起來:“我知道啊。”
“噢?”
“你知道不知道,在這個距離上,就算不用刀,我在死之前也至少可以讓你重傷?”
也先突然大笑起來,揮了揮手,示意伯顏帖木兒把英宗和丁一帶走。
只因這太幼稚了,也先感覺自己如同一頭狼王在威脅一隻螞蟻,而那隻強壯的螞蟻居然還張牙舞爪。再計較下去,就不是狼王的威武,而是可笑了。
丁一護了英宗,隨著伯顏帖木兒出了大帳,卻見他先前插在帳外的那杆明字戰旗,不知被誰斬斷了旗杆,那癱在地上的旗幟上,一角還泡在一灘散發著尿騷味的黃色液體之中。丁一將那面殘破明字戰旗從半截旗杆上解了下來,取出水袋那一角沖洗了,摺疊起來卻問道:“誰做的?”邊上只有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