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的婆子著急起來,隔著門裡門外的連聲叫“夫人”。
辛夫人回頭,看到除卻奶媽與衣帛行裝,其餘的侍從與護衛、還有白鎏贈給寨子的金銀珠寶全都被隔了在門外,一剎便有些驚愕。
顏康也不解地望向顏麾:“大哥,如何關著門不讓進?”
小子,叫你攜禮去領人,竟是還當真了。
顏麾不動聲色,只吭著嗓子應一句:“寨子裡前些日子遭了天災,人太多,無甚屋子給他們住。反正也不缺甚麼,需要的到時再派人取來便是,奶媽留下,其餘的不便安置。”
說著喝一聲駕,自行打馬上山。
顏康想想也駁不出理由,忙對母親好言解釋。
辛夫人雖心底微惶,然則二兒子一向聽話順從,他說什麼自然便是什麼了,當下便遣隨行隊伍回城去與白鎏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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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麾把辛夫人安置在原來的木屋,蕪姜便挪到了一旁的小側房。原本蕭孑想帶她回身邊同住,但二十餘個大男人擠在一間屋子,夜裡頭呼嚕震天響,又恐怕蕪姜睡不安穩,後來便只得作罷。
依舊還可以在辛夫人後屋的小灶上燉藥,只是藥渣子卻瞞不住人了。
已是二月中旬,隱隱現出暖春的兆頭。西塞天高雲遠,橙黃的夕陽灑進視窗,打照在蕪姜纖瘦的腰脊上。蕪姜蹲在爐子前,把煎好的藥湯倒進木碗中,只覺得後背有一雙眼睛一直在好整以暇地打量自己。
倒是沒有什麼惡意,她便回頭凝了辛夫人一眼:“夫人一直看我做什麼?”
微抿著唇,眼睫兒下似掩一汪清潭,這少年怎生得越看越像女孩兒。
辛夫人正在餵奶,不由撫著白鱘的小手笑:“喝的是姑娘家的藥,你是女兒身?”
她的聲音很柔,叫人舒適,但忽然來這麼一句,卻聽得蕪姜心絃一悸。
蕪姜在寨子裡甚少同人講話,平日裡束髮遮臉,若非仔細近看,沒幾個人能看得出來。不由粗著嗓子推搪道:“夫人說笑,不過是著了寒邪,藥哪裡還分男女?”
婦人的眼睛看姑娘最是毒辣,她不粗著嗓子還好,一粗嗓子更現了原型。
呵呵,到底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
辛夫人來了這些天,只見顏康對蕪姜諸多照顧,鎮日把“小五、小五”掛在嘴邊,一會兒送缽雞湯,一會兒又在互市上給她捎雙手套。自己兒子的心性為孃的最是清楚,看著雖人高馬大,內裡卻是柔腸,喜歡的就一意扒心扒肺地對人好。
看蕪姜生得清靈可人,倒是很與那小子般配,便好笑道:“你忘了我也有過你這樣的年紀,你瞞得住康兒,又哪裡能瞞得住我。坡下那個漢人將軍,聽說是你姊夫?”
天下諸國無不知蕭孑把自己從慕容煜手上劫了,正在西塞流亡浪跡。寨子裡風聲蔽塞,但不能保證辛夫人沒聽說過這些,可不能被她嗅出痕跡。
蕪姜便道:“嗯。他坑了我耶孃替他倒賣軍餉,害得我耶孃不知去向,還把我阿姊欺負懷孕了。我得時時盯著他,幾時他離了寨子,我就得跟著他去。”
是姊夫就好。辛夫人心中稍安:“生得那般清俊,看不出來倒也是壞,難怪對你諸多忍讓……但這亂世之中,人一離別就不知幾時再能相遇,你若是無處可去,倒不如繼續留在山寨。我見康兒對你很是上心,他這孩子看著人高馬大,心性卻是單純,又懂得體恤人。若然曉得你是個女兒身,只怕也難捨得再把你放出寨子。”
顏康最近簡直著了魔怔,鎮日纏著蕪姜去泡澡堂子。看蕪姜的眼神也時而恍恍惚惚,時而自我唾棄到要死。那天蕪姜從溷廁推門出來,一抬頭竟然看見他也從旁邊出來,明明兩頰窘迫,偏還故作碰巧地同她打招呼。蕪姜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早先的時候瞞了身份,現下若然曉得自己是個女兒身,以他那火豹子脾氣,非得把自己撕成兩半。以後要離他遠些。
蕪姜想了想,計上心頭:“我已在原族裡與人定了親,等找到耶孃後還要隨同阿姊回去。夫人您千萬別亂點鴛鴦譜,免得到時又是一樁麻煩。”
“嗚~~嗚哇~~”
未滿月的白鱘蠕著小短腿兒細弱啼哭。
應是餵飽了,辛夫人便把衣襟揩起來:“世間唯姻緣最是無常,誰人又做得了準。你既不讓我說,我以後不說就是,看你們小兩個繼續捉迷藏好了。”
兜著小白鱘,把他在懷裡輕搖了搖,目中滿滿的愛寵。那才生產過的胸脯酥白而滿,隱隱在緞襟下晃。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