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不用其極。
然而自從蕪姜來了之後,主上的注意力已經不再整天琢磨著讓人吃各種難以下嚥的奇葩。家僕們暗地裡都對蕪姜感激涕零,長得像個詩人的管家便悄悄告訴蕪姜,只要她每天晚上在破草屋裡那張床上睡,保準日子就能好過起來。
蕪姜本來還不信,然而試了一次,發現第二天清晨那傢伙的衣裳顏色果真淡了一點。再睡個二三天,她在院子裡走動,他也對她睜隻眼閉隻眼了。
蕪姜心裡奇怪,某天晚上便命令自己不許睡。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忽聽見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隱隱還有小白狐吱吱的低叫。
她僵著身子一動不動,然後便聞見一縷淡香襲近,那廝涼薄的指骨把她往裡推了推,軟綿綿的小歸便哧溜一下鑽進了她的懷。他亦在她的身旁躺下,並不蓋她被子,只是半坐在床沿閉了目,天將亮的時候又靜悄悄地離開。
再過幾天,蕪姜發現慕容煜的眼影也不撲了。
大清早王府裡一片銀裝素裹,那鵝毛落雪飄飛,他著一襲玉白圓領修身長袍,手上抱一隻小白狐,風華絕代地站在迴廊上。看見她從他身旁走過,陰陰涼勾了勾嘴角,又一本正經的收斂神色。
“吱吱~~”小白狐歸歸把蕪姜當成孃親,一看見她就伸著爪子要討抱。他立在那裡任由它撲,一雙狹長的眼眸把蕪姜瞟了瞟,好像當爹的在為小寶討寵似的。
蕪姜才不抱,蕪姜翻了個大白眼,看都不看小狐狸。她給他蹭,只是為了日子好過,可不是對他有情。早晚她也得叫他半生不死。
慕容煜便又低哼一聲,很冷蔑地把歸歸藏進了袖管。後來就也不叫蕪姜洗衣裳和餓肚子了。
管家說,把蕪姜從西塞帶回來的那一路,是主上十多年來睡過的最沉的一次覺,必是睡上癮了,又不肯明瞭張口叫她侍寢,怕半夜記不起來把她踢下床。丟面兒。
但既然能夠讓日子好過,蕪姜於是懶得去戳穿,由著他繼續掩耳盜鈴。
她發現慕容煜這個人,雖然陰鷙鬼僻,然而其實都不與人爭。比如他齜著牙命令你:“過來。”你擰著不肯去,沒兩下他就自己走過來了。又比如他叫你餓著不許吃飯,但你在羊圈外自己烤了顆土豆,他頂多就用假手把土豆拍到地上,你再重新撿起來,他就一句話吭不出來。
所以蕪姜不怕他。下一回阿青阿白在二樓窗子上朝她揮手,她也還是照樣去。
慕容煜把蕪姜當成了私有物,他自己可以愛怎麼虐怎麼虐,但是不許別人招惹蕪姜。姐妹兩個因此總是趁著他不在的時候,迫不及待地使喚蕪姜。蕪姜還發愁怎樣在被慕容煜送去梁國之前,想個辦法把他治得半身不遂呢,見她兩個像喜鵲一般嘰嘰喳喳說不完話,倒不介意在旁邊多聽。
說慕容煜三歲喪母。夜半三更體弱發燒,母妃抱著他哄他睡,忽然就七竅流血了,眼睜睜看著她近在咫尺的中毒死掉。他打小長得太美,又是漢妃出生,在宮裡沒少被苛刻欺負,心裡留下了一片很大的陰影。平生最迷就是自己的美貌,還有蒐集世間各種怪葩的毒,所有的銀子都花在這二個上面,所以別的地方能省都儘量省。
又說慕容煜之所以沒把蕪姜帶去逖國京都,而是藏在自己這個小封地遲遲不送去梁國,那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甚麼城池。他就是想利用蕪姜把蕭孑引出甕,然後抓了他、叫他生不如死,那時候再送蕪姜去梁國皇帝懷裡,換七座城給他哥哥交差。說他小時候讓蕭孑弄瘸了一條腿,活著最大的樂趣就是讓蕭孑不痛快。
蕪姜想起之前蕭孑說過的話:“是個瘸子,我欠他一條腿。”倒是沒騙自己。
但是他騙沒騙她,或者騙了多少,她現在已經看得很淡了。清醒的時候提起蕭孑,她都很平淡。
他在她心如止水的時候跑回來,又在她滿心憧憬的時候給了她沉重的一擊。但那時候她對他的情愫還很複雜,有恨有羞憤、還有奇奇怪怪的說不清。甚至在她被匈奴莽匪扛在肩頭上,把他恨得咬牙切齒的時候,她心底還有那麼一絲微弱的祈盼,是不是忽然一抬頭,就會看到他騎著她的棗紅駿馬出現在隊伍後方,用一雙冷長的鳳眸鬱郁地看著她。
但是都沒有。
他走得那般徹底,毫無迴轉的痕跡。出現在她面前的,只是同樣讓她咬牙切齒的慕容煜。他在她心裡便連這個陰闢的狐狸都不如了。
蕪姜再想起蕭孑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悸動。慕容煜叫人給她畫了像,送去梁國給那個狗皇帝吊胃口。他最近鬼鬼祟祟的動靜不少,大約不幾天就要將自己送走了。蕪姜便把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