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孑驀地想起蕪姜抵在他胸前,眼睛在他衣襟上蹭來蹭去的小模樣。心裡浮躁起來,便將茶盞一擲,從迴廊上繞過姑娘們走了。
細雪初停,公爵府上戒食正在與蕭老爹嘀嘀咕咕,看見師哥沉著一張臉大步將將走進,趕緊把嘴一閉,不說了。
蕭老爹正聽得不過意,急著催問道:“還沒完呢,劫持了個小妞然後怎麼樣?”回頭看見兒子回來,便顛著老腰走過去:“相得怎麼樣?可有哪家姑娘順你的意?”
蕭孑不應,冷漠地擦過他身旁往裡走。
個死龜兒子,打小就這麼一張臭臉,和誰都不親。氣得蕭老爹攆著他的步子大罵:“就不會扯嘴皮子笑笑?這都相了幾十個,回回把人姑娘冷哭!全京城能找的都給你找了出來,存心叫你爹我斷子絕孫麼!”
戒食跟在背後吭哧:“我師哥他心裡有人,他只對那小妞一個人笑,剩下的他誰也看不上。”
蕭孑陰涼地瞪去一眼,低頭看見老爹鬢角的白髮,便扯扯嘴角道:“等我三兩個月,開春給你帶回來一個便是。若不然你自己看上哪個,隨便把哪個拉回來。”
蕭韓被兒子這猛一回身,差點踉蹌撞倒。但蕭韓才不信這龜兒子的鬼話,今次皇上封了他個鎮軍大將軍,卻只言不說放他回邊關,必然是對他心存防患。看這小子整天悶不吭聲的,也不知道內裡在打著什麼主意,從小心思讓人摸不透,就怕在謀算著把那狗皇帝殺了篡位。
蕭家多少年忠烈的牌子可不能砸在他手上,氣得拿起掃帚就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等等等,等你帶回來老子早就進棺材了!我但凡還剩一個兒子沒被你剋死,也不守著你這個小閻王續香火!我告訴你,今次這親,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明天是最後一天,怎樣你也得給我挑一個媳婦帶回來!”
蕭孑木木然挺拔著身軀,只是任由著老頭子打,反正乎無關痛癢,小時候就沒少挨。
正自鬧騰著,看見一名信差風塵僕僕地從外面踅進,雙手打了個拱,遞上來一隻包裹:“將軍,從邊塞寄回的要件。”
戒食眼睛一亮,努著嘴對蕭老爹道:“喏,必是那姑娘來催債的!”
蕭韓聞言忙不迭地搶在懷裡,只見裡頭一襲明豔簇新的新娘服,還有兩件姑娘的小衫子和小褲。
他兒子打小還沒受過小妞送東西呢。名聲實在是太惡,小時候其餘王公世族家的小子都有女孩兒送小禮,自個兒子難得十四歲回京城述趟職,立在一群小白臉少年中不曉得多少英姿勃發,一個個姑娘見了他卻都跟見了閻王。天曉得當爹的看在眼裡有多心疼,暗地裡託人做了封假情書送過去。那龜兒子竟看都不看一眼就甩去了樹梢,一雙鳳眸冷冰冰地掃過來:“化了多少銀子?”
把個當爹的窘迫得不行,想他一出生就沒娘沒姐疼,背過身不知拭過幾回眼角。
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啊!那掃帚吧嗒一聲落在地上,一邊抖著衣裳一邊拷問蕭孑,問是哪家的閨女不走心,幾時竟然被他小子套了去?又問那丫頭這會兒人在哪裡,怎麼光見衣裳不見人?
果然沒死麼,蕭孑嘴角悄然勾起笑弧,懸著的一顆心稍定了定……他倒是沒想到蕪姜還會託人給自己寄東西,還以為她應該恨不得此生與他兩不相見。所以其實還是舍不下他對嗎?雖然知道了他是誰,但依然還是放不開。
也是,那般愛纏人,又哪兒能真正離得了他多久?就是太可惡,想叫他去接人就直說,偏用甚麼新娘服做暗示。
一時間滿心裡都被那情愫佔滿,懶得再去回老頭子的話,反正早晚把人帶回來交差就行。
蕭孑用劍梢把包裹提拉過來。
窸窣——
布縫裡忽掉出來一紙信函,彎腰拾起。但見寥寥數行字,怎生卻看得他一下子眉頭蹙起。
那信上說,當夜弟兄們兵分幾路追蹤,匈奴莽匪卻多數已中毒身亡,胡虜亦四分五散不知去向。只找到兩件小衣裳,但不見了姑娘的蹤跡。信末又附嘆息,道命運之事也無奈,嫂夫人那般稚嫩年紀便遭此不堪變故,怕是已無顏再回來見將軍,更不知是否在逃亡過程中又與誰人結為患難姻緣。現一併把新娘服寄回來,囑將軍不要太過傷懷,天若眷顧,有緣總會再見之意。
話說得這般含蓄,張嵇那個莽夫可不識字,必然是叫人代筆。然而甚麼叫嫂夫人遭此不堪變故,甚麼叫怕無顏再見將軍?
蕭孑撩開包裹裡的小衣裳,只見那裙裾下幾點淡淡殷紅,衣領後還有血跡。耳畔不由掠過當日戒食所言——“看見她脖子上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