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樓主,我以為,心無所掛,方能所向披靡。”
“樓主,你心中有這樣的念想,本身就是輸了,今日能贏,並不意味著下次也……”他的話忽然卡住,只見何昱轉過來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眼神注視著他,那樣的眸光冷冷而無波動,不知為何卻讓他凜凜匍匐拜下。
“這不關你的事。”何昱翩然折衣,落在遠處。
晚晴定了定神,繼續說:“華棹原大概做了兩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傀儡,不論是從外形還是能力上來說都完全相同。”
晚晴拈手,紙頁在蒼白的手指節上化為飛灰:“先前黎灼驚叫,便是因為遇到了第三個華棹原,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只是,這樣的禁術,他是從哪裡學來的,又是怎樣不聲不響地練成的?”少年垂下頭,聲音中微有不解。
他知趣地換了個話題:“樓主,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晚晴,華茗繡臨危不亂,是個可造之材,讓她服下洗塵緣,加入追煦小築跟著你做事吧。”何昱吩咐道,攬衣立在高臺上,深不見底的眼瞳定定地注視著行禮的少年人。
晚晴一震,拜身領命——居然是洗塵緣?洗塵緣是凝碧樓中獨有的一味藥,藥性至烈,可以洗去之前的所有記憶。他低著頭,有些遲疑地開口:“樓主,繡姑娘還活著嗎?”
“當然活著,一個不會武的人,用那樣的鈍刀,怎麼能殺得死自己呢?”何昱一哂,邁著流水一般的步子,點足走下高臺,俯身捏住少年的下頜。
凝碧樓主的手指陰冷如蛇,像鐵箍一樣鉗制住少年,晚晴知道,樓主在這一刻,是真的動過殺自己滅口的心思。雖然他是樓中的情報重臣,可是他看到了樓主內心從不會流露出的那些東西,樓主此刻必然對他十分忌憚。
心有牽絆,人便軟弱,便是樓主手中的嫌棄劍,也未必能護住軟弱的心。
何昱彷彿察覺到他的恐懼,如削的唇畔泛起一絲笑,如同雕工在玉雕上平平劃開一道冷紋:“晚晴,你知道當初十二個少年中,我為什麼只留下你嗎?”
晚晴眉梢一挑,心中充滿了惶惑——七年前,他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要餓死的時候,什麼也不顧,在凝碧樓門口乞討。他旁邊是十一個來參選凝碧樓追煦小築的世家弟子,然而最後,那個鋒利冷刻的樓主遠遠地睥睨著一群人,最後卻將他扶起。
——“你是最適合這個位置的人。”
由於進樓時已過了最佳的習武年紀,他並沒有學武,然而在用智一道上,他卻算得上資質驚人,沒有辜負何樓主當初對他的期望,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已出落成大器。他沉穩練達,縝密機警,將追煦小築——凝碧樓的中樞打理得井井有條。
日子愈久,他對何昱便愈發地敬佩,這個人才智、武學、手腕都是當世頂尖,然而,有一個疑問卻愈發地清晰——當初在人群中,何昱為何一眼選中的是面帶菜色、不能成文的他,而非那些談吐不俗的世家子弟?
像是看出他的疑問,凝碧樓主鬆開手,在他耳畔輕聲道:“因為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從出生開始,就註定黑暗冰冷,不能見光。”他語罷翩然掠衣而去,只剩下一句陰沉沉的語聲飄散在冷風中,“晚晴,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存在不應有的念想。”
晚晴伏在地上顫慄不已,天光離合交錯中,他眼中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來。少年攤開掌心,便只有那一株失去花萼、只剩莖稈的雙萼紅,光楞楞地躺在那裡。
這是他上一次喬裝成樓中普通子弟出行時,那個明淨如點翠的女子送給他的,那個女子的名字也如有一種詩化的美麗,叫幽草。
那時候,他蜷縮在厚重的喬裝背後,微微靦腆地笑,內心卻荒涼若死。他這一生,父母之愛不可得,親友之愛不可得,戀人之愛更不可得,普通人的情感於他近乎奢侈。然而,正因如此,在命運的急流中,只要有一道光與陰暗中的他短暫相逢,他便會銘記一生。
哪怕,未來他被命運逼到死角,無路可退,終於要拔刀而起,他也會記住掌心慘白的雙萼紅和它的主人。
冷光中,追煦小築的主人穿行在花木掩映中,忽然抬起手背,從冰冷的眼角飛快地一掠而過。
“誰!”冷厲的輕喝聲中,嫌棄已化作寒虹直抵來人心口。
凝碧樓主從昏昏然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包紮好傷口後,居然真的在祠廟裡睡了一宿。天光乍亮的時候,斷片的思緒陡然續接而起,何昱微微嘆息著起身,卻看見房樑上有綽綽人影一閃而過。
“是你?”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