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為太子,阮清微就是太子妃。
若他登基為皇上,阮清微就是皇后。
若他被廢為王,阮清微也是王妃。
阮清微絕不會成為除了他髮妻之外的任何身份,包括皇妃。
慕昌帝的心稍有震撼,慕徑偲非比尋常的無畏、勇敢,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能沉著的說出自己的決心,多麼的難得。短暫的震撼後,壓在心底久久不能釋懷的那些事,如一塊巨石猛烈的重擊著他的心,已是擊得血肉模糊,使他痛到麻木。他語速緩慢的道:“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朕可以考慮讓阮清微入主祥鳳宮。”
為了報復母后,冊封阮清微為皇后?!
慕徑偲的心瞬間冷窒,清聲道:“父皇,阮清微是兒臣的女人。”
慕昌帝擱下筆,語聲淡淡的問:“你是在向朕宣戰?”
慕徑偲緊抿著唇,眸色冷寒,緘口不語。
“整個大慕國裡,朕要的東西就是朕的,朕想怎麼要就怎麼要;朕不要的東西,給了別人,才是別人的。”慕昌帝沉著臉道:“在大慕國這片土地上,有朕要不得的東西?”
慕徑偲的目光固定的落在一處,不言不語。
慕昌帝抽出一張空箋,扔過去一支筆,命道:“你來擬冊封詔書。”
慕徑偲看了看筆,銳利的鋒芒隱隱一現就斂去了,宣戰?高高在上的皇權豈能挑釁,越是箭在弦上,他越要穩住,雙睫一眨後,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拱手道:“兒臣需要事先詢問阮清微。”
慕昌帝冷道:“多此一舉。”
“兒臣曾向阮清微許諾,她可自由自在的生活,容許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容許她拒絕她不想做的事。”慕徑偲平靜的道:“兒臣尊重、支援並擁護她的選擇。”
慕昌帝霸道的冷道:“朕是大慕國的皇上,只有朕最有資格容許誰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慕國。”
“父皇說的是,”慕徑偲道:“然而,兒臣已經許諾過她,就必須遵守諾言。”
慕昌帝沉聲道:“這種不自量力諾言,不遵守也罷。”
“諾言就是諾言,儘管不自量力,兒臣也要堅守。”慕徑偲篤定的道:“否則,枉為守信正直的人,枉為國之重器的太子。出爾反爾的人,跟沒有人性的禽獸沒什麼區別。”
慕昌帝深沉的望向他,他這是繞著彎子的宣戰,不直接以下犯上的挑戰皇權,而是以仁義忠實為利斧,劈開高高在上的權威,直視最赤誠的道德。
慕徑偲正色的道:“如果她同意成為皇后,兒臣當即擬冊封詔書。如果她不同意,懇求父皇能周全兒臣的尊嚴、太子的德行、生而為人的厚道,放下冊封她為皇后的念頭。”
事態不僅僅是一個女人了,已經上升到極高的審判層面,如果慕昌帝一意孤行,就是公然的踐踏嘲笑鄙視慕徑偲的品性,將他逼得變成了禽獸。
沒有留給慕昌帝太多考慮的時間,慕徑偲道:“阮清微正在殿外,何不宣她進殿一問?”
慕昌帝想了想,不動聲色的道:“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朕允許你踐諾。”
慕徑偲鄭重的道:“兒臣拜謝父皇。”
“你在此,朕親自去問她。”說罷,慕昌帝霍然起身,闊步走出正殿。
慕昌帝很有把握能讓阮清微同意,‘人’是嗎?那就讓慕徑偲親眼看著他所想象到的美好,是怎樣一點點被撕碎變得醜陋化作刀子,傷得他體無完膚,然後盡數灑在他腳下。
慕徑偲寧靜的在原地等著。
正殿外,陽光明亮的刺眼,天空極藍極高。
慕昌帝站在殿下的長廊中,眼神深沉的眺望著在花叢中徘徊的阮清微。
☆、第五四章
在千嬌百媚的花叢中,阮清微嫋嫋婷婷;氣韻翩然,遺世獨立。她信手輕拈花瓣,似在賞花;實則在思量;儘管她相信慕徑偲有處理好一切的能力;卻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秋風陣陣,吹亂了她的發;她將貼在臉頰上的髮絲掠到耳後,偏頭看向正殿,希望能發現慕徑偲的身影。殊不知,跟慕昌帝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裡帶著探究,和本不該流露出的欣賞。
阮清微環顧空蕩的四周,不見任何的侍從,只有他們倆人。他們隔著光禿禿的銀杏樹遙遙相對,靜默良久。
慕徑偲呢?怎不出來?阮清微想了想,便沿著石子小徑走出花叢;未等到她走近他;慕昌帝已經走下石階;走向了她,在經過她身邊時,沉聲道:“隨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