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抿著嘴兒笑,“也不怕被松枝扎。”
杜仲仰頭看著樹冠,“怎麼不怕,可當時是賭氣上去的,被紮了也死撐著不說出來。”
易楚越發樂得眉開眼笑。
彼時的他應該倔強而驕傲吧。
現在,又何嘗不是?
可,便是這樣的他讓她傾心,讓她迷戀。
易楚急走兩步,輕輕地扯住了他的衣襟,杜仲察覺到,反手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再往前走了一刻多鐘,面前出現一座白粉牆青瓦屋頂的院落。墨色的大門被門口的兩棵垂楊柳遮了大半。
杜仲上前推了下,門是鎖著。
又伸手叩了獸面銜環,門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聽到門閂被拉開,門吱呀一聲開了。
門開處,是位四十歲左右的婦人,穿著半舊的青布小襖,墨綠色羅裙,頭髮整整齊齊地梳成個圓髻,用銀簪彆著。
婦人視線落在杜仲臉上,有明顯的訝異與激動,片刻才試探著問:“是大少爺?”
杜俏接話道:“薛婆子,是我大哥回來了,想進去看看。”
薛婆子這才看到杜俏,慌忙行禮,“大姑奶奶。”又趕緊把門開啟,垂手站在一旁。
杜仲沉聲問道:“這裡只你一個人?怎麼大白天也鎖著門?”
薛婆子面上露出幾分慌張,低聲回答:“還有張婆子,辛夫人在時,我們都是院子裡管灑掃的,後來章夫人讓我們兩人專門管著這處宅院……”
杜仲掃她一眼,帶著幾分審視。
薛婆子愈發侷促,就連易楚也看出幾分不妥來。
杜仲便問:“張婆子人呢?”
“前兩天夜裡風涼,她不慎染了病,怕過給大少爺和大姑奶奶。”
杜俏皺眉,“既是病了,怎麼不找郎中來看看?”
薛婆子惶恐地說:“原本還有個姓王的,也是染了病,被小廝抬出去就再沒回來,”不等說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少爺,念在張婆子這些年一直辛辛苦苦地幹活從不曾偷過懶,求您讓她在這兒養病,決不會過給別人。”
易楚恍然,她是不想別人知道張婆子生病才鎖著大門。兩人相依為伴這些年,怕是情分非淺,當下放緩了聲音道:“起來吧,回頭到二門讓小廝請個郎中來看看,既是病了總得吃藥才能好……你先去吧,我們隨便走走。”掏出荷包,找出個一兩的銀錠子。
薛婆子接過銀子磕了頭,急匆匆地走了。
幾人走進院子,繞過青磚影壁,迎面就是座丈餘高的太湖石壘成的假山,上面點綴著青苔地蘚等物,既雄偉壯觀又生機勃勃,充滿了陽剛之氣。
院子很乾淨,青磚鋪的地面上一片枯葉都沒有,顯然是經常打掃的。
走過垂花門,景緻驟然一變,入目是成片的芍藥,足有上百株,幾乎佔據了整個院子,有石子小路自花間蔓延而過,直通到五間正房門口。
屋簷上掛著牌匾,上面寫著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潮音閣。”
這便是明威將軍與辛氏的住處了。
易楚咬了咬嘴唇,只從這院落就可以看到明威將軍該是何等寵愛著自己的妻。
為了增加住處,一般院子裡都帶著東西廂房,而這處院落,除了滿院子的花,便就是花中間的一座小小的五角亭。
只可惜,因為無人照料,許多花枝已經枯黃,想必不會再發新芽。
杜俏更是感覺淒涼,臨出嫁時,她還來過這裡,那時雖然已有不少敗落,可因正值花期,仍是奼紫嫣紅。
而現在,除了乾巴巴的綠,又添了許多枯葉。
“這邊的幾株蓮香白看著還有救,應該找個好花匠來打理打理,鐵線紫是沒法活了,最好再尋訪幾株補上,另外還有胭脂點玉、金玉交輝,千萬得好好管理,切不可再荒廢……”杜俏喋喋不休地說著,猛回頭,瞧見廡廊前站著的兩人。
杜仲身姿挺拔,略低了頭,很專注地看著易楚,而易楚卻半仰著臉,坦然地迎接著杜仲的眼神。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兩人身上,似乎給他們籠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有溫柔的細語隨風飄來,“亭子上的漆有些掉,回頭找個匠人重新刷遍漆,還有那些枯掉的花,得尋了原先的品種補上吧?眼看快入秋了,要不等到明年開春?”
杜仲含笑回答:“你看著辦就是,不急在這一時,要是尋不到好的芍藥根芽,那就空著,先把這一片活的照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