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跟鋪子裡的管事對賬,我讓人知會了他一聲……老夫人跟侯爺並不干涉我去哪裡。”言語間,很有幾分自得。
他不干涉,並不表示不在意。
杜仲暗自嘆了口氣。
易楚就道:“屋裡坐吧,”轉身吩咐冬雪,“去沏茶來。”
進了東次間,杜俏不可避免地看到炕桌上未來得及收拾的紙張,便道:“是要添下人,侯爺倒是認識個不錯的人牙子,她那裡出來的丫頭上手就能用,身家也清白。”
易楚瞧一眼杜仲,笑道:“現在只大略想了想,至於要幾個婆子幾個丫頭,得仔細考慮了才行。”
杜俏點點頭,“是得慎重點,以前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留著也是禍害,都一併打發了才好。尤其最緊要的幾個地方,一是廚房、一是針線房,最容易動手腳……還有看管庫房的,說不定就用次品充了好的,把好東西都倒騰到外面去了。”
這些事,杜仲已跟易楚商量過,易楚心裡倒也不是沒譜,但見杜俏一片好心,只是含笑聽著。
說了會管家的事,杜俏讓錦蘭把帶的那隻包裹取過來,展開來看,卻是套正一品命婦穿得禮服,包含了鳳冠、霞帔、大袖衫和褙子。
說是鳳冠,可除了皇后妃嬪以及公主太子妃等皇室女子外,其餘外命婦的鳳冠上都沒有鳳,而是不同數目的金翟。
易楚是一品命婦,用了八隻口銜珠結的金翟,正面還有四朵珠翠花,三朵珠翠雲喜花,另外還有珠翠梳、珠簾梳等不同名目的飾品,林林總總十幾樣,足有兩三斤重。
霞帔是深青色繡著蹙金繡雲霞翟紋。大袖衫跟褙子也繡著蹙金雲霞翟紋。
一眼望過去,金光閃閃的,照得人眼暈。
杜俏指著滿炕的衣衫,解釋道:“鳳冠是我之前的,顏色看著還豔麗,不用另炸……褙子跟大袖衫也是我以前的,現在穿著緊了,我估摸著你能穿,就是裙子長了點,回頭你把邊收一收,霞帔是新做的……中秋節說不定宮裡要宴請,只餘下二十多天的工夫,怕你趕不及,又不知道規制,胡亂做了錯了規矩……大哥的朝服我也讓針線房備著了,等做完就讓人送來。”
易楚暗自慚愧,她確實沒想到這些,即便是杜仲的朝服也是他自外頭找來的,並非她親手所繡。看著衣衫上的繡花飾物,沒有三四個月的工夫根本做不來,易楚不由心生感激,誠心誠意地說:“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杜俏搖搖頭,“你是我嫂子,不用說這些客氣話。當初……”底下的話卻是再說不出來,臉色也有些懊悔。
易楚的出身再不好又如何,現今已經是得了封誥的,而且是跟隨大哥一同下來的誥命,不必另外請封。
單是這份榮耀,萬晉朝又有幾人得過?
以往橫在杜俏心頭的刺一下子不見了,再加上聽說杜仲在早朝上揭了大章氏的皮,杜俏雀躍的心如同沸騰的水,咕嚕嚕地冒著泡,再也按壓不住,忙不迭地往信義伯府跑,只在臨出門的時候讓丫鬟分別給林老夫人和林乾送了個口信。
至於他們同不同意,杜俏渾不在意。
老夫人現在寵著寶哥兒,對她也寬容和善了許多,林乾原本就尊敬她,甚少過問她的行蹤。
何況,如今她有了孃家,即便妯娌們心裡不忿,也會顧忌三分吧?
到了杜府,門房、回事處的仍有人守著通報,二門卻亂得不成樣子,不見傳話的婆子,連小丫頭子都沒有,只有兩個護院把守著門外。
杜俏亮明身份,不待人通報就往裡闖,一路也沒有灑掃婆子,也不見來回穿行的丫頭,直到走近正房翰如院,才又看到護院一絲不苟地在守著。
雖是這般混亂,杜俏仍覺得天特別地藍,樹特別地綠,心情是特別地愉悅。
自從她出嫁,再沒回過信義伯府,這次回來,杜俏就是要挺直腰桿昂起頭,給大小章氏看看,給那些曾經踩在她頭上的人看看。
趁著易楚收拾禮服的工夫,杜俏對杜仲道:“大哥,我想去潮音閣看看。”
潮音閣是他們的父母居住的地方。
杜仲眼眸一黯,低聲道:“我陪你一同過去。”起身又拉了易楚,“一起去吧。”
易楚默默地隨在了他身邊。
出了翰如院,沿著青石板路往西走,有棵兩人合抱粗的松樹,枝椏稀疏低垂,上面絲絲縷縷地掛著不知名的藤蘿。
杜仲步子有片刻停頓,側了頭對易楚道:“以前我爬到樹上刻過字,不知道還在不在,回頭指給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