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念想到那天在忠勤伯府門口瞧見的那道身影,不免有些愣怔,如若真是自己嫁了他,他會不會對自己也是那般地好?
或者還會更好?
一念起,竟是壓制不住,總是想著能夠再見到他,想瞧瞧他對自己的態度。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天他也見到自己了,而且,視線交錯的瞬間,他眼中分明有片刻的呆愣與訝異。
她不會主動從別人碗裡搶食,可若別人沒本事守住或者飯已經生了外心,她也不在乎連碗帶飯一併收在手裡。
陳芙隨在易楚身後進了翰如院,因為沒有旁人,易楚便請她進了東次間,兩人閒閒地坐在大炕上喝茶。
不過剛坐下,就聽冬雨在門外輕聲喚,“夫人。”
易楚歉然地笑笑,趿拉著鞋子走了出去,“什麼事?”
冬雨悄聲道:“伯爺回來了,聽說有客人在便沒進來,等在院子裡。”
陳芙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朝院子望去……
133|幡然
搖曳的桂花樹下,杜仲穿一襲鴉青色長袍,身姿挺拔腰肢舒展,和煦的暖陽自斑駁的枝椏間投射到他臉上,柔和了他面部的冷硬,微微彎起的唇角帶著溫柔的笑意。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易楚走到樹下,仰頭看他,歡喜由心底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坦蕩蕩地呈現在他面前。
秋風徐起,米白色的桂花隨風飄落,晃悠悠地落在易楚髮間。
杜仲伸手掂了,在鼻端輕嗅,笑道:“宮裡打發人來宣我進宮面聖,回來換朝服。”
“怎不早說?”易楚有些急,“讓人等久了心裡怕不埋怨。”迴轉身便要進屋,水綠色的羅裙旋開如同初綻的牽牛花。
“慢著點,”杜仲攥住她的腕,柔聲地說,“俞樺在陪著說話,不用著急,你今兒……有沒有累著?若是身子乏,就讓阿俏幫著待客。”
易楚淺笑著點頭,“好。”
隔著明亮的玻璃窗,陳芙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卻把杜仲的神情清清楚楚地看在了心底,眉眼間的華光流轉,唇齒間的溫柔笑意,似有一根扯不斷的線,牢牢地系在她心頭。
看儀態,分明是儒雅溫文丰神俊朗,可眉目間卻隱著不容忽視的桀驁與冷硬,儒雅與剛毅截然不同的特質在他身上合二為一,格外地教人心動。
易楚終於掙脫杜仲的手,提著裙角往屋裡走。杜仲望著她的身影,慢慢轉過了頭。
陳芙猜測到什麼,莫名地緊張起來,心“怦怦”跳得又急又快,彷彿下一刻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般。
四目交接,陳芙尚來不及擺出率真的笑容,便被杜仲的眸光嚇住。
那雙眼,幽深黑亮,卻似出鞘的劍,冷冷地閃著寒意。
已近正午,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內,大炕上暖融融的,而陳芙卻感到徹骨的冷寒自心頭沁出,極快地瀰漫到全身,以至於四肢僵硬得沒法移動。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易楚伸手撩開門簾進了屋,並未注意到陳芙的異樣,只溫聲解釋,“伯爺要出門,回來找件衣服。”
陳芙這才回過神來,勉強笑著問:“我在這裡不方便,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不用,”易楚淺笑,閃身進了內室,沒多久,拎了個藍布包裹出來。
陳芙再不敢往外窺視,垂首瞧著炕桌上擺放的茶盞點心。
甜白瓷的茶盅上面描繪著三兩枝竹葉,茶湯澄碧清澈,碧綠的茶葉根根直立,是極好的信陽毛尖。
茶香嫋嫋,入口清香綿長沁人心脾。
陳芙清楚地記得,宮宴那天,易楚連鼎鼎有名的凍頂烏龍都不認識,還錯將飯後的雨花茶當成了毛尖,可短短數月,已經能夠雲淡風輕地沏出這樣火候極好的茶來。
原本上不得檯面的醫家女也學會貴族女子的風雅了。
陳芙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心裡似乎有東西轟然倒塌,可又有東西屹立長存。
易楚送走杜仲回來,笑盈盈地端起陳芙面前的茶盅,“冷茶喝不得,重新給你換杯熱的。”也不指使丫鬟,徑自續了熱茶。
滾燙的水嫋嫋散著熱氣,陳芙雙手捧著茶盅,暖意自掌心緩緩沁入五臟六腑,心漸漸沉靜下來。
自己這是怎麼了?
平常不是最討厭跟別人搶男人的女子嗎?
數年前,姐姐曾回家面前哭訴,說成親不過七八個月姐夫就收了兩個通房。一邊哭一邊罵那兩人不知羞恥,當著主母的面兒就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