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能?”婆子分辯,“那身材氣度跟將軍當年一模一樣,我在杜家這些年,再怎麼糊塗也不能看走眼……夫人注意到沒有,你問話時,易家姑娘的臉色可是變了。”
“如果大哥真在京都,你說這些年他都藏在哪裡?竟也不曾來找過我……大哥是不是記恨了我,若能攔下祖母,又何至於……”杜俏哽噎著說不下去。
婆子勸道:“當時大爺十二,夫人還不滿九歲,別說年紀小,人輕言微,就算你是現在這個年紀,章氏謀劃那麼久,好容易得到個機會,會輕易地放棄?當時餘家夫人跟餘姑娘倒是說了話,章氏不也沒理會?她就是隻吃人不吐骨頭的……”
杜俏頭倚在靠枕上,雙目微閉,一行清淚緩緩淌下,耳邊似乎又聽到了棍棒一下下落在人身上的悶響聲。
還有章氏氣急敗壞的聲音,“仲哥兒,你到底知不知錯?只要你認了錯,祖母再不罰你。”
年僅十二歲的少年,趴在血泊裡,死死咬著唇,一聲都不吭……
第30章 煎熬
景德二十二年,對信義伯杜家來說,是悲喜交集的一年。
首先闊別五年的杜昕回京在家裡過了個團圓的春節,杜昕剛走月餘,辛氏診出了身孕。五月半,杜旼的妻子也就是章氏的孃家侄女小章氏也傳出喜訊。
杜家接二連三要添丁,信義伯歡喜得進進出出都帶著笑,朝臣都說冷麵伯爺快變成笑臉佛了。
哪知樂極生悲,九月份便傳出杜昕貪墨之事,十月底,杜昕病死在歸京途中,緊接著辛氏在產床上嚥了氣,信義伯悲痛交加臥病不起。
一家人悽悽慘慘地過了景德二十三年的春節。終於三月六日那天,杜家再傳喜訊,小章氏生了個哥兒,就是杜家二少爺杜俍。
杜俏記得清楚,事情就發生在三月九日,杜俍洗三那天。
杜家來了不少近親好友,餘夫人跟餘香蘭也在。
章氏說,她是恨鐵不成鋼,杜昕死得不光彩,萬不可再讓杜仲學壞,需得嚴加管教。
嬰兒胳膊粗的棍子打了三十下,最後還是坐月子的小章氏從床上爬起來向章氏求情,說看在俍哥兒的面上放過仲哥兒。
杜仲被婆子抬回去的。
當天夜裡,杜俏跟趙嬤嬤偷偷溜到外院看望杜仲,杜仲已經不見了。正屋地上放著染血的衣衫,燭光裡,大片大片的褐紅色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這麼大的事自然瞞不過信義伯,可憐他身子剛有起色,驚怒之下再度加重,終於沒能熬過那年夏天。
章氏逢人便哭,哭自己命苦,哭繼祖母不好當。說孩子犯錯被懲罰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有捱了打就離家出走的?這讓她這個祖母心裡怎麼安寧?
小章氏抱著剛開始學坐的杜俍在旁邊勸慰。
哭過七七,章氏著手整治內宅。
信義伯身邊伺候的盡數放了出去,一個沒留。
長房除了杜俏,其餘主子也都沒了,自然也用不了多少下人。凡是近身伺候過主子的都或發賣或遣返,只留下幾個管灑掃的粗使婆子看守門戶。伺候杜俏的大丫鬟,也盡數換了。
趙嬤嬤是辛氏的陪房,男子在辛氏陪嫁的田莊上當管事,她在杜俏屋裡當管事嬤嬤。章氏說,趙嬤嬤年紀已高,念她盡心服侍這麼多年,特地給她個恩典,許她脫籍,跟著男人回鄉養老。
趙嬤嬤不肯,說在觀音面前起了誓,一定得伺候到小姐出嫁。
章氏說,她會另外安排個妥當的嬤嬤照顧杜俏,讓婆子幫著趙嬤嬤收拾行李。
拉扯下,杜俏就受了驚,死拉著趙嬤嬤不鬆手。但凡有人來探望,就連哭帶叫地嚷,“不許趕趙嬤嬤走,要趙嬤嬤。”
前來診病的太醫也說,杜小姐是受驚過度,應當有個熟悉的妥當人在身邊伺候。
章氏聽了連聲嘆息,說趙嬤嬤沒有福氣,不能享兒孫福。不過終是留下了她。
畫屏卻是因為年紀小,當時才六七歲,什麼事都不懂,章氏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
可一來二去杜俏卻落了個痴傻的名聲。
探視過她的人都說杜俏被邪物衝撞了,腦子不太清楚,見人就犯糊塗。
杜俏是長房唯一的血脈,哪能變成這樣?
章氏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四處尋醫問藥,找來各種方子讓杜俏試。
杜俏不敢吃,怕吃過以後,假傻變成真傻。
因著腦子有病,杜俏也不好嫁。
章氏便四處託人給杜俏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