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開臉請郎中看,幸好這次遇到你。等藥吃完了,我再來尋你如何?”
“好,”易楚點頭答應,又細細地叮囑她一番注意事項。
送走眾人,易楚無聲地嘆口氣。
這個少婦真是奇怪,杜仲是極平常不過的藥材,父親行醫,自己見過杜仲是再理所當然不過。她為何特特地問這種問題。
難不成,她所指的並非藥材,而是……人?
易楚重重地搖了搖頭,揮去深深鐫刻在腦海裡的那道挺拔的身影。
無意識地來到桌前,看著那張寫了杜仲兩字的宣紙,易楚就著剛才的墨,提筆在底下又加了行,“色紫性平味甘,可補肝益腎。”不等墨幹,伸手將紙團了扔進桌旁的字紙簍。
這時易齊卻小跑著進來,“姐,老遠看到咱家門口停著威遠侯府的馬車,還有六七個女子,是威遠侯夫人嗎?她們來幹什麼,找爹爹瞧病?”轉念一想又道,“爹沒那麼大名氣還能引得貴人來此,再說人家生病都是請太醫院的太醫診治。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易楚見她進門不問別的,先雜七雜八說了一大堆,沒好氣地說:“我可不知道什麼侯府不侯府的,是個丫鬟病了,正好經過這裡,就進來抓了些藥。其中倒有個少婦,瞧著差不多二十歲,應該就是威遠侯夫人吧。”
“肯定是,”易齊眼中流露出嚮往,“原來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出門當真這麼排場,光丫鬟就四五個,還跟著小廝侍衛。”
易楚剛要斥責她,想起她或許是榮郡王的女兒,本來也可以過上養尊處優的生活,便將欲出口的話嚥了回去,隨口問道:“大冷的天,你跑到哪兒去了?”
“沒往別處去,就在附近轉了轉,”易齊支吾著,“遇到胡玫了,她拉著我賠了好一陣不是,又哭了會,說他們家要分家了。”
胡家祖母還在,孫子輩的除了胡大成了家外,其餘四個兒子都沒說親,這會分得哪門子家。
易楚深感奇怪。
易齊撇撇嘴,“胡家亂得不成樣子,又沒有個管事的,鋪子也跟著受連累。胡大提出來要分家,說不要別的,就要之前管的醬貨鋪子,一家三口要住到鋪子裡。胡二也說,不想在家裡過,自己顧著殺豬的營生就行,帶著胡五另外賃了個小院。”
胡婆娘是贊成分家的,趁著現今家底還算厚實,趕緊分給自己的五個兒子。如果過兩年,小寡婦生個三男兩女,胡屠戶現在心都偏到小寡婦身上了,到時候家產不定落在誰手上。
胡祖母雖然腿不能動癱在床上,腦子卻清楚得很,知道家亂的源頭就在胡屠戶跟小寡婦身上。幾次提出要把小寡婦攆了,可一向孝順的兒子卻鐵了心護著。要攆可以,他跟著一起走,在外面雙宿雙~飛。
這種情況下,不分家也得分。
現有的宅院胡屠戶夫婦連帶著胡祖母、胡玫先住著,以後就歸給胡大。家裡的銀錢留出一半給宅院的幾人嚼用,其餘一分為五,每人八十兩。
醬貨鋪歸老大一家,殺豬鋪給胡二,兩間包子鋪,胡三跟胡四各一間。剩下個小五沒有營生,胡祖母做主格外給了一百兩銀子。
至於嫁娶,胡婆娘脫不了當孃的責任,出面張羅說親,可花費都從各個兒子手裡出。
這個家就這麼兒戲般分了,很快就成了街坊間的笑柄。
有件事,易齊沒有說,那就是當初胡屠戶請郎中遇到的賣身女子就是知恩樓的妓子。
吳氏惱怒胡家誣衊易家門風,連累自己女兒清譽,而設下的套。
妓子訛詐了胡家一百四十兩銀子,雖然沒有撼動胡家的根基,卻勾起了胡屠戶的色心,順帶著挑逗了胡三跟胡四,也算是胡家落敗的的根源。
姐妹倆對胡家的事感慨不已,威遠侯府的馬車上,少婦正在跟婆子提到易楚。
馬車從白塔寺回來,只兩輛,頭前的是翠蓋珠纓八寶車,坐著少婦、婆子與畫屏。其餘眾人擠在後頭的黑漆平頂車上。
婆子緩慢的聲音響起,“夫人真相信這位易家姑娘沒見過大爺?我記得清楚,上次咱們也是從白塔寺回來,就在這條街上,我看得真真兒的,就是大爺。穿著鴉青色長衫,手裡拎著藥包,也是這種紙包的。”婆子拍拍面前的藥包。
少婦嘆口氣,“桑皮紙到處都是,用來包藥不稀奇。而且,當初大哥失蹤時才十二歲,如今已是二十三了,十多年的光景,嬤嬤單憑個背影能看出什麼?”
沒錯,少婦,威遠侯夫人,就是明威將軍杜昕的女兒、杜仲的嫡親妹妹杜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