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來。她穿著家常的水紅色褙子,上頭用銀線勾勒出纏枝海棠的花樣,繫著條薑黃色羅裙,人顯得愈加瘦弱,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了。
尤其那憔悴的神情以及因哭過而紅腫的雙眼,便是用脂粉也遮掩不住。
林乾皺了皺眉,盯上她的眼眸,眸光仍是清澈,卻少了光彩,就像蒙塵的明珠。
素絹帶著四個小丫鬟端了早飯進來,林乾掃視一下諸人,冷冷地說:“都下去。”
杜俏眼中流露出無助,期盼地望著趙嬤嬤。
林乾的轉變太大,她有些無所適從,不明白林乾到底是什麼意思。以前,他穿衣用飯從不假手別人,可剛才,他卻吩咐她服侍他用飯。
趙嬤嬤安撫地對她使個眼色,領著眾人退了下去。
林乾坐下,將柺杖靠在椅背上,不耐煩地說:“沒聽見我說餓了,不趕緊過來吃飯,還得讓我等著你?”
杜俏慌忙上前坐下。
林乾卻又不滿意了,“離那麼遠,怎麼給我盛飯?”
杜俏只得又移到他身邊,端起他面前的碗,盛了多半碗山藥枸杞粥。
“太少了,再盛。”
杜俏又加了半勺,青花白瓷碗盛得滿滿當當,幾乎要溢位來。
林乾將碗移到杜俏面前,惡狠狠地說:“都吃了,不許剩。”
杜俏愣住,滿滿一碗粥,便是她未生病時也吃不下這麼多,何況近一個多月,她胃口不好,更連這一半都吃不了。
林乾卻不管,自己也盛了一大碗,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杜俏見他吃得香甜,食慾上來,就著小菜,竟然吃了一大半,最後實在吃不完,林乾端起她的碗,將剩下的吃了。
杜俏越發訝異。
林家自祖輩代代有軍功,眾所周知,軍功賞賜極為豐厚。一代一代的財富積攢下來,加上十幾處店鋪的收益,就是一家子什麼都不幹也能用上兩輩子。
何至於節省這點米飯?
林乾淡淡地說:“以前去過榆林衛,有年軍糧供應不足,連著三天沒吃飯,餓得樹皮都剝了個乾淨。”從那以後,就知道了糧食的珍貴。
說罷,就著兩隻蔥油花捲,風捲殘雲般,將小菜也吃了個乾淨。
杜俏暗自慚愧,這段時日,單是她浪費的米麵就不知有多少。
慚愧之餘又覺得小小的開心,林乾往日從不曾提起他的事,不管是在甘肅還是湘西,都絕口不提。
甚至,除非特別情況,他們都沒有聊過天。
可這樣坐在一起說話的感覺真好。
如果能多些這樣的時候就好了。
杜俏眸中流露出熱切,雙手不自主地絞在一起。她的手很瘦,這樣絞著,青筋很明顯。
林乾看在眼裡,伸手將她的手包在了掌心。
只是很快又鬆開,“吃過飯你將過年的章程理理,母親年紀大了,不能總替你管家,我去書房。”也不使喚人,自己拄著柺杖大步走了。
因杜俏生病,這些日子都是林老夫人掌管著,可依著林乾的意思,非得讓杜俏帶病管家。
杜俏向來不曾忤逆過他,少不得硬撐著身子,將管事們回稟上來的事一一處理了。
忙活了一個時辰,身子雖是累著,杜俏卻覺得精神比以往要好些,連下腹也不似往常般漲痛難忍。
看來,總躺在床上靜養也不成,還是活動活動好,就像易楚說得那樣,多走動,心胸就能開闊點,而不是老糾結在自己的病上。
此時的易楚卻是異常的糾結,她正在西廂房跟易齊談話。
昨天易齊一整天水米不進,早上易楚連著敲了一刻鐘,易齊才將門開啟,沒好氣地說:“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並不是你的親妹妹,你還來幹什麼?”
易楚溫和地說:“早上熬了小米粥,現在還溫著,我盛碗過來。”
“假惺惺的作什麼好人?”易齊冷冷地丟擲一句,甩手進了屋子。
易楚氣得想再揍她一頓,可瞧見她紅腫的雙眼又覺得於心不忍,忍氣到廚房端了粥過來,委婉地勸道:“天大的事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要是餓壞了,受累的還不是你自己?”將勺子塞進她手裡,“快吃,天氣冷,待會就涼了。”
易齊掂著勺子不情願地舀了一勺,粥甜絲絲的,裡面放了蜂蜜。
易齊愛吃甜食,以前,每當她生病或者受了委屈,易楚總會給她盛一碗甜粥或者一碗蜂蜜水。
易楚說,喝了甜東西,心也會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