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聽。”
謝培東:“他今年也不過三十八歲,可從同盟會的元老到黃埔一期的人都稱他經國先生,他的部下一律稱他建豐同志。在我們黨內,對他的看法也很複雜,十分重視,這當然有他是蔣介石長子的身份原因,可也不只是因為這個原因。”說到這裡,他又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如此重要的人在這個時候如此重用你。現在,你在黨內的作用比我重要。”
方孟敖終於正面望向了謝培東。
謝培東:“你在十七歲的時候參加空軍,投入抗戰,二十六歲才經崔中石同志介紹入黨。可國民黨重用你的這個人,在十五歲的時候,就經我黨的創始人之一李大釗先生介紹去了蘇聯。在那裡經歷了共產國際十二年複雜的鬥爭。1937年回國,又經歷了十一年國共兩黨合作抗戰和對立內戰。這個人對我們黨的性質和目標、政策和策略,認識之深刻,不只是你難以想象,甚至超過了我們黨內許多領導同志!今年4月,他成立鐵血救國會,已經認識到國民黨政權面臨全面崩潰的關頭。提出了‘一手堅決反共,一手堅決反腐;一次革命,兩面作戰’。對他成立的這個組織,以及他採取的行動,國民黨內部震動,我們黨也在高度關注。但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親自介入,大膽起用你,用我們黨的特別黨員來反對國民黨的貪腐。你率領飛行大隊來北平,不只是中石同志和我事先沒有預料到,上級組織也沒有準備。這種‘兩面作戰’,給我們出了一道大難題呀。”
方孟敖:“因此崔叔也不得不否認他是共產黨、我也是共產黨?”
“唉!”謝培東又長嘆了一聲,“告訴你一個事實,你要冷靜。”
方孟敖:“我不冷靜嗎?”
謝培東:“冷靜就好。告訴你吧,最早發現中石同志是共產黨,不是鐵血救國會的,是你爹!”
方孟敖倏地站起來:“是他向曾可達告發了崔叔!”
“不是。”謝培東明確地答道。
方孟敖緊盯著謝培東:“那天去警察局救崔叔,我爹已經知道他是共產黨了?”
“是。”
方孟敖:“為了我?”
謝培東:“至少那一次是為了你,為了你,還有孟韋跟你們崔叔的感情。你調好了鋼琴,讓你爹彈《聖母頌》。你懂音樂,應該聽得出,你爹當時確實動了真情。人可以說假話,音樂說不了假話。”
“可崔叔還是死了。”
謝培東望向竹梢間的天空:“其間太複雜,我現在不能一一跟你說明。可有一點是中石同志必死的原因,那就是鐵血救國會必須切斷你跟中石同志的單線聯絡,之後才好利用梁經綸在我黨學委的身份派何孝鈺來試探你、監視你。我們也才不得不派孝鈺同志冒險跟你接頭。”
方孟敖:“接下來組織還讓何孝鈺跟我接頭?”
謝培東:“現在是我跟你接頭了。”
方孟敖:“梁經綸呢,那個什麼學委呢?他們會不會讓何孝鈺繼續來發展我?”
謝培東:“會派孝鈺繼續來接觸你。好在孝鈺不知道梁經綸的真實身份,梁經綸也不知道何孝鈺特別黨員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學委的外圍進步青年。外圍青年沒有資格發展你入黨。目前梁經綸安排何孝鈺跟你接觸,只是試探和監視。真要發展你,必須由梁經綸先向學委請示,得到學委的同意,他才能正面跟你接觸。可據我們分析,鐵血救國會大膽起用你,是看中了你對國民黨貪腐的深惡痛絕,利用你跟你父親的矛盾的特殊關係,從北平分行入手,逼中央銀行反對幣制改革的人就範,讓你為他們即將推行的幣制改革充當工具。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們要做的是切斷你跟我黨的組織關係,應該不會再讓梁經綸來發展你入黨,但仍然會派何孝鈺同志甚至是梁經綸親自來跟你接觸,時刻試探你的政治態度,監視組織是否秘密跟你接頭。今後,組織不會再讓孝鈺同志跟你接頭。更重要的是,你再跟孝鈺同志接觸時,不能對梁經綸的真實身份有絲毫的流露,否則孝鈺同志就會有暴露的危險。你的安全,組織來保證;她的安全,更多要靠你來保證了。”
方孟敖這一次是真正沉默了。以往或動若脫兔,或靜若處子,可無論一言一行,無不真實,無不發自內心。而現在的沉默,意味著他今後可能要一反平生所為,不能再那樣真實地活著。他一生反感政治,也是為此。只因為追求理想,他接受了崔中石,選擇了共產黨,可從一開始他也就只是接受了到關鍵時刻率領一支飛行大隊飛到解放區去。跟崔中石的約定就是不參加複雜的政治。現在複雜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