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
徐鐵英笑了,等著方步亭,同時將茶喝了。
三隻杯子擱下時,突然出現了一陣沉默。
客套周旋一過,言歸正傳前,經常會出現這樣的短暫沉默。
青年航空服務隊軍營營房。
方孟敖大隊一向紀律嚴明,平時,冬天都是晚上九點,夏天都是晚上十點吹就寢號。可今天大隊長有命令,每天晚睡兩個小時,學算盤。
因此營房裡燈火通明,有些是一對一,有些是一對二,在各自的床邊或蹲或坐,會打的教不會打的。
算盤聲一片。
突然,靠營房門邊的算盤聲停了。
接著,所有的算盤聲都停了。
隊員們的目光都望向了營房門口,都有些詫異,有些隊員站起來,然後大家都站了起來。
方孟韋取下了帽子,帶著尷尬笑著,望向離自己最近的陳長武:“打攪你們了。大隊長在嗎?”
陳長武沒有回言,只是向頂端的單間點了下頭。
方孟韋:“你們接著打。”迎著那些目光一邊點著頭,一邊向方孟敖的單間走去。
背後又響起了刺耳的算盤聲。
營房方孟敖房間。
“爹叫你來的,還是徐局長叫你來的?”方孟敖一邊拿著暖瓶給方孟韋衝咖啡,一邊問著,“這咖啡不錯。哪裡弄的?”
接連兩問,方孟韋坐在辦公桌邊,當然是回答後面一問:“央行的人從美國帶回來的。”
方孟敖將咖啡遞給方孟韋:“你還沒有回答我。”
方孟韋:“我自己來的。心煩,來看看哥。”
方孟敖望著弟弟的眼睛:“‘七五’的事情還沒有給學生一個交代,學生隨時會上街抗議。你這個警察局副局長還有閒空來看我?”
“哥,在你眼裡我能不能不是警察局副局長?”方孟韋也望著大哥的眼睛。
方孟敖突然感覺到弟弟還是那個弟弟,聰明、敏捷,但幹任何事情都是先想別人,後想自己。這一點像自己,更準確地說是像媽媽。
方孟敖很難得嘆氣,這時竟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想說,在你們眼裡我能不能不是稽查大隊的大隊長?”
“是。”方孟韋立刻肯定地答道。
方孟敖:“那我就可以不查北平銀行的賬?”
方孟韋沉默了片刻,又抬起了頭:“大哥,你真的一點兒也沒有感到北平這本爛賬你查不了,誰也查不了嗎?”
方孟敖:“說下去。”
方孟韋:“鐵血救國會那些人裡面就有很多是學經濟、學金融的,國防部預備幹部局為什麼不組織他們來查?倒叫你們這些空軍來查?”
方孟敖:“說下去。”
方孟韋:“那就說明,他們是叫你來查爹。可爹早就看到了這個時局,一開始他就沒管民食調配委員會的賬,全是讓崔叔在管。”
方孟敖詫異了一下:“你管崔副主任叫崔叔?”
方孟韋:“我一直叫他崔叔。”
方孟敖:“嗯。接著說吧。”
方孟韋:“那你就只有去查崔叔了。大哥,你覺得崔叔是什麼樣的人?”
方孟敖兩眼眯成了一條線:“什麼意思?”
方孟韋:“你能查崔叔嗎?”
方孟敖不接言了,也不再催問弟弟,從桌上拿起一支雪茄點著了,噴出好大一股煙霧。
方孟韋不吸菸,立刻咳嗽起來。
方孟敖連忙在菸缸裡把雪茄按滅了。
方邸洋樓二樓行長辦公室。
“國產、黨產、私產,從來就沒有分清楚過,從來也分不清楚。”徐鐵英望著方步亭,然後望向崔中石,“上面都知道,中央銀行的賬不好管。北平這邊太難為方行長了。”
方步亭這時肯定不會接言。
崔中石也不接言,只望著徐鐵英。
徐鐵英有些不高興了,拿起茶壺只給自己的杯子裡續了水,卻又不喝,轉頭望向窗外:“這個地方好,什麼花,這麼香?”
崔中石望向了方步亭。
方步亭也望著崔中石。
徐鐵英的臉還是對著窗外,不再說話。
方步亭必須問話了:“中石,你在南京答應過徐局長什麼事,當著我說出來。北平分行說過的話要算數。”
“是。”崔中石也必須說實話了。
但這個實話實在難說。崔中石在南京答應將原來歸侯俊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