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春明:“誰?”
梁經綸:“國民黨派駐北平的青年航空服務隊隊長方孟敖。”說出這個名字後他緊緊地望著嚴春明。
嚴春明聽到這個名字顯然也十分重視,卻同時顯出猶豫。
梁經綸接著說道:“我知道春明同志的顧慮。”說到這裡,他接著流利地複述,“剛才上級的指示第二條關於統戰工作說‘對互相利用及政治情況特別複雜的物件,可以由其他方面去做工作;城工部門一般不搞這些工作為好,即使搞也要用特別的人去搞,不要發展特別黨員,如有人要求入黨,要向他講明我們的黨章,老老實實說明入黨條件,不要亂吸收特別黨員或者欺騙人家’。”
嚴春明對這個下級的才華能力歷來就十分欣賞,這時聽他一字不差地將自己傳達的上級指示如此清晰地背誦出來,首先便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讚賞,接著鼓勵地說道:“談談你的想法。”
梁經綸:“方孟敖顯然屬於上級指示中所指的‘政治情況特別複雜的物件’。因此不應該由我們城工部門去做工作。但是,具體情況具體對待。那個方孟敖和我們發展的進步學生有十分特殊的關係,這層關係我們黨組織的其他部門沒有。如果根據剛才上級指示第一條所說的‘要在一定的組織形式內,做一定的活動,即做情況允許下的活動’這一精神,我認為,我們可以利用學運部所特有的特殊關係去接觸方孟敖。”
嚴春明顯然被他的建議打動了,想了少頃,答道:“這恐怕要請示上級。”
“春明同志。”梁經綸緊接著說道,“當然要請示上級,但眼下還沒有必要。因為我們只是派人接觸瞭解方孟敖,還沒有到要發展他為特別黨員的程度。中央一貫的指示精神要求我們,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失去深入調查國民黨內部最核心情況的有利時機。這一條,並不與上級新的指示精神相悖。”
嚴春明非常嚴肅了:“你準備派誰去接觸方孟敖?”
梁經綸:“何孝鈺。”
方邸洋樓二樓謝木蘭房間,一臺1948年最新款式的臺式小風扇。
風扇調的是最大一擋,轉得飛快,風便很大。
“吹死了!”謝木蘭在家裡總是將平時標準的北平話說得帶上江南口音,因為舅舅方步亭是無錫人,當然也就是說她媽媽也是無錫人。
她一邊嚷著,一邊搖著端坐受風的方步亭:“大爸,怕熱就別穿這麼多嘛!我可要把風扇關小了。”
方步亭的慈笑只有在這個視同己出的外甥女面前才如此自然,如此由衷。長袍馬褂,正襟危坐,任她搖著,只笑不動。
“我真去關小了啊!”謝木蘭迎風拂裙走去。
坐在床邊的何孝鈺顯出來了,謝木蘭向她笑著遞去一個眼色。
方家是大戶,住的又是洋樓,當時便有淋浴抽水馬桶裝置的衛生間。謝木蘭和何孝鈺從和敬公主府回來,第一件事便是二人都去洗了澡。
何孝鈺顯然常在謝木蘭家小住,因此這裡便有自己的換洗衣服。
這時兩人都換上了乾淨的學生夏裝。
一樣的學生衣裙,何孝鈺坐在床邊雙腿微夾著,兩隻手安放在膝上,她的裙便不飄,她的神態便文靜,只微笑著,任謝木蘭鬧騰。
謝木蘭越走近風扇,裙子飄得越高,連忙扯住了,蹲在風扇一邊,望著何孝鈺:“孝鈺,你說關小還是不關小?”
何孝鈺還是微笑著:“那就看你是真疼你大爸還是假疼你大爸了。”
“就你狡猾。”謝木蘭握住轉鈕的手停住了,“專會討老頭子喜歡。”
何孝鈺還是微笑。
方步亭還是慈笑。
謝木蘭手把著轉鈕,直望著方步亭:“大爸,你是不是更喜歡孝鈺一些?說!”
方步亭還是慈笑。
謝木蘭:“說呀!”
方步亭答話了:“都喜歡。”
謝木蘭跳起來,一任風吹裙亂,跑到方步亭身邊:“她是你什麼人?你為什麼也喜歡她?說真話,不許說假話。”
方步亭:“凡是好女孩,大爸都喜歡。”
“假話!”謝木蘭高聲打斷了他,“我那麼多同學都是好女孩,你這樣喜歡過嗎?”
何孝鈺望向了謝木蘭,知道她要說不正經的話了,收了微笑,正經了眼神,制止她往下說。
謝木蘭才不理她,挨在方步亭耳邊:“我就說三個字,說對了,你就點頭。”
何孝鈺:“木蘭,你要說不正經的話,我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