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香偶一直眼觀鼻,鼻觀心,標準的泥娃娃坐姿,儘管裴喻寒就在身旁,她卻不敢看一眼,又或許,是沒有勇氣。
然而她很快又想了,為什麼沒有勇氣?裴喻寒是她的表哥,楚楚是她的閨友,兩個人在一起,不正是天作之合?
她不停給大腦灌輸天作之合天作之合,然後扯唇一笑,終於昂起頭:“裴喻寒,我聽說,你、你要跟楚楚定親啦?”
裴喻寒坐車的時候習慣閉目養神,此際聽她張口,緩緩睜開眼。
葉香偶笑嘻嘻地講:“那、那真好呀,恭喜你呢,如此一來,楚楚豈不就該變成我的表嫂啦,你打算什麼時候登門提親?”
裴喻寒瞥了一眼她嬉皮笑臉的模樣,淡淡逸出句:“與你無關。”
葉香偶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怎麼與我無關?你成親我自然替你高興啊,想你也二十好幾了,早該娶妻生子,詩表姐要是聽到這個訊息,指不定怎麼開心呢。”
裴喻寒卻恍若未聞,兩眼對著虛空,一陣出神發呆。
氣氛似乎陷入無邊無際的岑寂中,葉香偶默默垂下眼簾,努力遏制著乾澀的喉嚨不那麼發抖:“裴喻寒……如果將來我心底有了喜歡的人,你就替我做主,讓我嫁給對方,好不好?”
裴喻寒劇烈一震,那種感覺,像柄尖銳的利劍,從他背脊活活貫穿一般,隨時可能骨架坍塌,他沒有回答,沒有任何反應,更不曾側過臉來看她,只是閉上眼睛,許久許久,才吐出一個字:“好。”
葉香偶微笑,宛然欣喜,宛然感激,唯獨心口,每呼吸一下,都帶著萬針絞扎出的疼痛。
她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保持著這種笑容,一直回到府邸、回到鏡清居的。
之後,便是裴家請人到杜府登門提親,合八字,換庚帖,日子定在來年開春。不過這些似乎都與葉香偶無關,她每日照常做功課,亦如既往,只是態度大相徑庭,如今學什麼都極其頂真,連吹笛子也不打盹、亂走神了,差點沒把惠娘感動得痛哭流涕。然而翠枝看得出來,表姑娘整個人總是沒精打采的,回來要不躺在床上發呆,要不坐在院子裡若有所思,再不如曾經像關不住的小馬駒,吵著鬧著要出去玩,現在的表姑娘,簡直跟轉了性一樣,所謂物反常即為妖,她越是表現得老實,翠枝越是緊張的心慌慌,都恨不得攛掇著她溜出府玩玩了。
今天甄姑娘送了一幅字畫到府上,自上回葉香偶饋贈她那套“宣寶墨肆”的如意形墨後,甄姑娘果然說到做到,每每用此墨繪成畫作,都會派人送到裴府,甄姑娘的字秀麗工整,帶著一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淡逸飄悠,讓人十分賞心悅目,不過今日葉香偶看著甄姑娘的字畫,卻不知不覺思忖起另一件事——裴喻寒藏在書房裡的畫像。
打從那次她在書房一窺之後,畫像上的女子,便一直成為她心底解不開的疑團,不僅因為對方與她的容貌極其相似,更因為對方像謎一樣的存在著,使得她愈發想搞清楚,弄明白。
她知道裴喻寒今天外出應酬,一時半會回不來,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再一探究竟。
她撇開翠枝,獨自繞進梅林,輕輕鬆鬆便翻過書房的後牆,大概是去年中秋後她表現良好,裴喻寒這廂也放鬆戒心,沒再鎖門鎖窗,她又是從那扇半人多高的窗戶擠進去的,然後摸索到裴喻寒書桌後,拉開最後一截抽屜,果然看到那個長形錦盒,上面纖塵不染,顯然是動輒被人開啟或擦拭過,她取出畫卷,徐徐鋪展開,但見女子伏在庭園香案上甜甜酣眠,宛如嬌貴的睡美人,靜靜沉睡在畫中,永遠不知憂愁。
葉香偶忽然有些羨慕她,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樣,藏在畫中,永遠永遠沉睡不復醒,那該多好,這樣,她就不必再去想裴喻寒成親的事,不必每次一想,就心如刀割。
她從恍惚中回神,想到上回她把畫擱回去的時候,抽屜裡還有一隻小匣,便順手掏了出來,結果開啟一瞧,她大吃一驚,匣內放置的,居然是那枚半月玉佩!
可、可這枚玉佩,不是一直被裴喻寒貼身攜帶的嗎?怎麼會在這裡?
她腦子轟隆若被炸開,難道這是另一枚玉佩?與裴喻寒身上的玉佩,本是一對?如果拼湊在一起,便是寓意吉祥的“花好月圓”。
那麼,這個玉佩為何被孤獨地放在這裡?它的主人又是誰?
葉香偶正想得絞盡腦汁,因此沒注意已經回來的裴喻寒,當他走進屋內,葉香偶就那樣舉著玉佩愕然抬首,桌案上還擺著那幅畫像,此情此景,真可謂犯案未遂,被抓當場。
裴喻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