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趙大哥可以看一看,再做決定。”
趙瑾之便將箱子開啟,取出了裡面的東西。厚厚一摞紙,用針線訂成了一本。趙瑾之從頭翻看,越看面上的驚異之色越重,到後來連翻頁的速度都快了許多,等到都看完之後,卻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沉默良久,彷彿在回味這裡頭寫的東西。
許久之後,他將手裡的冊子合上,盯著扉頁《治河十疏》四個字看了一會兒,才問清薇,“這是奏摺吧。是誰寫的,我怎麼從未聽過?”
“趙大哥當然從未聽過,因為寫這篇文章的人,已經死了。”清薇道,“治文四十三年——也就是去年的江南貪汙案,趙大哥想必聽過。寫這份奏摺的人,名叫秦頌,正是這案件之中的首惡,時任……湖州知州。”
而在貪腐案結束之後,秦頌授首,湖州知州空缺,於是在當時的皇太孫虞景的運作下,他的親舅舅周敬,補上了這個肥缺。
“你這是……”趙瑾之艱難的開口,“這是要把天掀翻過來啊!”
這篇文章如果在這個當口拿出來,與湖州河堤被沖毀,知州出逃這件事放在一起,既是莫大的諷刺,也是給朝廷最響亮的耳光。他們明明曾經有過這麼優秀的臣子,《治河十疏》字字珠璣,卻被虞景自毀長城,然後把自己的至親推上了那個位置,造成了今日之禍!
矛頭直指帝王,這是大逆不道之舉。
但不知道為什麼,趙瑾之非但不怕,反而有些興奮。他看著清薇,那一句感慨,並不是反對,而是驚歎。
他知道清薇膽子大,卻沒想到能大到這種程度!
“其實我本意是想將這東西送到御史臺,想必他們會很高興看見它。”清薇道,“但東西給出去,就由不得我控制了。到時候,不會有人關心枉死的秦大人和江南數萬百姓,只會將這當成他們的進身之階,踩著它往上爬。這不是我將這篇文章記下來的本意。我也沒有別人可拜託,只能勞煩趙大哥了。若你有為難之處,我也不會強求,只希望你別將事情透露出去。”
“趙姑娘未免太小看我了,你身為一介弱女子,尚有這樣的膽氣,我趙瑾之又有何不敢?”趙瑾之笑道。
清薇道,“我知道趙大哥是錚錚男兒,只是也該為趙相公思量。”
文帝不計較趙訓,不代表虞景也不計較。畢竟認真說起來,文帝雖然手中權力被削減了不少,但治文一朝四十三年間,的確都是天下太平,人人稱頌的聖賢之治,文帝本人在民間的名聲也相當好。他自知能力不足,自然願意接受這個結果。但虞景野心勃勃,不似文帝那般能容忍朝臣對自己指手畫腳,對於造成如今這局面的趙訓,當然也不會有多少好感。
只不過趙訓早就不在朝中,雖然還有兒子在做官,但遠不如當年的風光,虞景就算想發作也沒有辦法。而且還得變著法兒“善待”這位先帝朝的重臣。
如果趙瑾之站出來為秦頌的事情發聲,就相當於是在跟皇帝打擂臺。他自己固然不怕,虞景只怕會將趙家恨之入骨。眼下他局勢艱難,自然不能做什麼,但總有坐穩皇位,清算恩怨的一日。
趙相公一身風光磊落,清薇不希望他晚節不保。
“若是為了祖父,此事更是當仁不讓。”趙瑾之道,“趙姑娘或許聽過,當年祖父可是曾經當面斥責文帝,令文帝羞慚致歉的人物。我既是他的子孫,自然不能墮了他老人家的名頭。何況這件事我早就答應過趙姑娘,還是趙姑娘不想給我那份謝禮了?”
“我跟邱大人說過這份謝禮,到時候趙大哥給他看,他必定十分羨慕。”清薇忽然轉了個話題。
趙瑾之亦跟著笑了。
他將手裡的冊子重新放回箱子裡,又道,“趙姑娘為我考慮得十分周全。其實這件事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也不一定要我自己上陣。你且等著我的訊息好了。”
“好。”清薇點頭,目送趙瑾之翻牆離開,然後才轉身進屋。
她沒有忙著點燈,坐在光線暗淡的屋子裡,將這件事前後想了好幾遍,覺得不會有什麼問題,這才鬆了一口氣。
希望此事早些了結。
趙瑾之說到做到,很快就將事情辦好了。清薇這才明白他說不用自己親自上陣是什麼意思,卻原來他將訊息透露給了一班太學生。
太學裡的學生們,都是整個大魏年輕人中的佼佼者,從各個州縣被推薦到京城來入學,算是朝廷儲備人才的一種方式。所以朝廷對他們也是相當優容。因此在太學裡,議論朝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而且越是別人不敢說的事,越是別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