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所做之文都背誦不出來,憑什麼進了前三甲?顯見內裡有舞弊,只是舞弊手段有萬千種,其中最慣常見的就是提前找高手做好夾帶進場。
貢院門口有三道查驗關口,若非有人故意縱容,只怕許圃連第一道關口都過不了。而這位所謂的東城兵馬司指揮使正好是春闈時貢院的巡查官,大庭廣眾之下對這些勳貴子弟睜隻眼閉隻眼實在太過容易,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解釋了!
小五小六對視一眼,見自家姐夫被人當眾潑髒水,一時氣得滿面通紅,擼了袖子就要上前去幫忙。
正在這時,眾人只見眼前一晃,那個隨口攀誣人的高壯舉子就被一腳踹翻在地,隔了好半天才咿呀喲喂地叫喚了起來。神情冷肅的年青將軍慢慢俯下身來,用馬鞭頂著他的下巴冷嗤道:“說得好像你親眼所見的一般,我這人最喜較真,不若我現在送你到太和門外,讓你親自去敲一敲登聞鼓?”
《律例法》規定民告官,不管有理還是無禮首先要受一頓殺威棒,就是告誡普通民眾不要無事生非。高壯舉子身上雖然有功名,但是畢竟無品無階,論起來要告當朝命官,的確要先吃一頓苦頭,受上一頓殺威棒再說下文。
高壯舉子半天都爬不起來,只覺身上的骨頭折了好幾處,渾身上下疼痛不已。聞聽此言後嘴巴囁嚅了幾下,頓時不敢再胡謅了,臉上的表情尷尬中夾雜心虛。他本就是受人指使,一舉一動都是按照二樓之人的手勢行事,原本的目的只是拱出許圃,攀誣上裴青是順便而為。
但是這人萬萬沒想到對方是個狠辣角色,根本不按平常的路數行事,對著這些新科進士和各路舉子竟是半點情面也不講,自己的話才一出口就被他踹倒在地,還拿捏住話柄。話說回來真要被扭送到太和門外敲登聞鼓,一輩子興許就完了。
這景象又滑稽又駭人,一旁人云亦云的其餘人等也老實不少。
軍士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鬧事諸人的名字一一登入在案,需不需要秋後算賬還要看個人的表現。舉子和進士們排著隊惴惴難安地在筆錄上籤了字,這才感到了其中的厲害之處。這份登了自家名字的名冊就像頭頂懸著的一把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
一場牽涉科場的舞弊案暫時消弭與無形,雖然不知此後朝中那些御使們風聞此事後會不會上表彈劾,但是此時不管南地還是北地的舉子們都規規矩矩地出了萬福樓,再不敢生出半點事端。
陳英印和劉知遠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這位裴指揮使一套棍棒加威嚇的手段使得爐火純青,簡直是官場老油條的做派,偏生這人還如此年青。你客氣他比你更客氣,你講道理他比你還會講道理,你來橫的他比你還橫,沒看見那先出首的舉子最後是被人抬出去的嗎!
這下連許圃都不敢放肆了,耷拉著肩膀跟在陳英印後邊,委委屈屈地行了禮……走人!
裴青依舊態度無比謙和地跟他們道別,彷彿剛才暴起傷人的是另有其人,但是此刻誰也不敢惹這個一言不合就敢當堂踹翻人,行事無絲毫顧忌的新任指揮使了。等送走了諸人,裴青見剛剛還立於二樓角落處的青衣僕從早已不見了身影。嘴角微不可聞地冷哼一聲,迴轉身子朝傅家二房一家所在的雅間走去。
267。第二六七章 青棗
小五小六歡呼了一聲; 喜滋滋地跑下來一人一邊拽住了裴青的胳膊。
宋知春跟在後面; 上下打量了兩眼女婿後笑道:“可見是精益了,原先十棍子下去都不待吭一聲的,如今倒是很會說話了。先前那些讀書人受人慫恿分不清好歹; 你快刀斬亂麻輕拿輕放的處置就極好; 犯不著為了個什麼狗屁淮安侯府得罪人!”
這些年來,裴青為著公事私事已經瞭解很多的過往,包括應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對於這位丈母孃和淮安侯府的芥蒂自然是一清二楚,聞言二話不說恭敬頷首道:“是!”神情又恢復了往日裡寡言的樣子。
宋知春對這個女婿一直有種微妙的不滿,話多時嫌他不莊重,話少時嫌他清冷; 反正怎麼樣都是錯。這卻是緣於當初他讓女兒受了委屈,好在裴青在自個家人面前一向脾氣甚好,無論怎麼說都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叫人發脾氣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發。
傅滿倉自然知道老婆的德行,怕她說話沒顧忌傷了女婿的顏面; 連忙上前打岔問道:“派了人過去喚你和珍哥過來吃酒,念祖得了名次正好在一起喝一頓,怎麼你們沒在一路嗎?”
裴青臉上就浮現了一絲奇異的表情,又歡喜又擔心的樣子; 一時間看了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