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莖苗本身的顏色就是灰撲撲的,船纜又是麻繩編制,纏在一起果然看不出什麼異常。
武士們上船時,就見甲板上人來人往各司其則,船員們的包裹齊整地放在一起,裡面的東西無外乎是些換冼衣物並些雜物,並沒有什麼違禁之物。至多是些摺扇竹玩具之類的小東西,大概是水手們帶給家人們的伴手禮。半個時辰之後,負責查驗底艙礦石的人回稟,也沒有發現什麼挾帶之物。
織田言笑晏晏,手底下卻絕不馬虎。又親自帶著幾個人沿著船舷細細查驗舵盤、桅杆、船墩,連垂在海里的鐵錨都讓人拉起來細細看了一回。傅百善站在船尾,看著那些人隨意抖動著長長的纜繩,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幸好,先前做了手腳的那條纜繩沒有被發現。
武士們滿意地點頭,正準備收隊吩咐放行時,就見一人匆匆而來大聲稟告道:“底倉角落裡有一間艙房很可疑!”
那是甲板下的一間艙房,守在門口的盧四海望了一眼徐直後,才從腰間取下鑰匙開了房門。織田抬頭一看,就見昏暗的房間裡,上下三層床鋪密密麻麻地睡滿了人,不禁大怒道:“這些都是什麼人,怎麼躲在這裡?”
盧四海低頭哈腰道:“船上不知什麼時候發了疥瘡,一個傳一個,帶著這麼多人都發了病。這其實要不了命,就是讓人難受至極,又癢又痛,癢起來就抓著身上亂撓亂扯,連身上的鬚髮都扯脫得不敢見人了!”
通譯把話傳過去,一群武士們都駭了一跳,倒是沒聽說本島有這麼厲害的一種傳染病。織田想了一下又有些不放心,就隨意支使了一個手下過去查驗。
那人聽到指令後有些不情願,又不敢不從,扯了衣服密密實實地矇住口鼻進了屋子。就見那些睡在鋪上的人,無一不是披頭散髮怪模怪樣,有好些都禿了半個腦殼。身子朝裡面睡著的人轉過頭來,其形容更是可怖,滿面紅皰不說,有幾個人臉上腫得幾乎變了形狀。裸露在外的肌膚也是疙疙瘩瘩,看了就讓人覺得一陣��沒擰�
又用長刀掀開那些看不出本來形狀的衣物被褥,也不知有多久沒有換洗了,散發著一股燻人的惡臭。這人忍了胸口的噁心,倒是盡職盡責地將每個鋪位上上下下地都細細檢視了一番,這才向後面比劃了一個完結的手勢。
織田退了兩步站在船舷的通風處,就見徐直塞過來一個青布藥囊,滿面誠懇地道:〃大人,這是船上的大夫開的藥方,裡面有地膚子、花椒、苦參、百部,回去後趕緊將此藥大火煎成水上下里外沖洗。要是發病了,就用豬大板油、硫黃粉、胡椒粉混合成膏,每天塗抹在患處,三七二十一天後保管見好。“
覷眼望見織田越來越難看的面容,徐直暗暗好笑,嘴裡越發胡編亂造,“本來我是想將這些人統統留在此處養病的,又不能幹活可吃得比誰都多,帶在船上就是個累贅,可是沒有一個當地人敢收留他們。沒得辦法,我只得又把他們帶回中土,聽說得了這個病的不能見風見光,要不然患處潰爛後是要留下極難看的疤痕的……“
先前查驗艙房的那個傢伙聽著通譯的解釋之後,情不自禁地扭頭看了一眼那些水手的可怖面容,駭得身子直直髮軟,連手中的長刀都拿不穩,先時的勇氣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二話不說衝上前來抓了織田手裡的藥囊,兔子一般地跳著跑下船艙去了。
兩邊的人望著那人倉皇的身影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好在徐直極其善解人意,吩咐船上的大夫又拿了數個藥囊出來一一分派,又叫了徐驕拿了幾匹上好的綢緞尺頭出來給織田壓驚,這群倭國的武士們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福泰號揚起巨大的油帆慢慢駛離港口時,一個騎著快馬的信差正踉蹌地從馬上跌下馬,雙膝跪在懷良親王的行邸前聲嘶力竭地大喊:“栃木的礦山坍塌了,裡面的人全部都埋在下面了,快點去稟報殿下……”
桅杆吱吱嘎嘎地調整著方向,傅百善站在陰影處看著越來越遠的伊那島。
依舊一身黑布蒙面的裴青走過來,悄無聲息地站在一旁微微嘆道:“只可惜沒有找到機會將懷良親王殺了,這人狼子野心留著始終是個禍患。若是再給這人一支獨大的契機,中土只怕岌岌可危。”
傅百善抿緊嘴唇,輕聲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能夠將爹爹順利救回來我已經很滿足了。懷良親王要是膽敢進犯中土,我就陪你一起守邊關。”這女郎性子內斂,難得說這麼露骨的一句話,裴青聽了心頭大樂。
晚上,傅百善、荔枝、寬叔、寬嬸齊齊圍在傅滿倉身邊,好奇地看著他把那些灰撲撲的莖苗埋在淺淺的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