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耽擱這麼久,害得我在那個死胖子面前都編不下去了!”
徐驕壓低嗓門道:“那些人都順利到齊了,寬叔緊趕著給他們找了處溪水,讓他們梳冼乾淨又換了船上水手的換洗衣服。珍哥的爹身子也好好的,只是他們一夥人個個都匱乏得厲害,倭人恐怕把他們當牛羊使喚得過了。還有珍哥和老馬為拖延時間落在了後面,老馬還不小心受了傷,珍哥正在給他換傷藥。”
徐直嘖嘖了幾聲,皺了皺眉道:“此地不宜久留,懷良親王精明不已,要是讓他發現了蹊蹺咱們誰也走不脫!”說到這裡他悵悵自個感嘆了一聲,“要是日後他發覺是我壞了他的好事,只怕對我也不會善罷干休!”
這個話頭徐驕便不好接了,徐直和懷良親王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表兄弟。日後縱然知道他私放了一群中土人,還好意思撕破臉不成,至多隻能徒呼奈何吧?
大路平坦車馬疾行,路上雖然碰到幾個關口,但是有伊予北條義男開出的書函和印信,又有石見山礦場買賣銀礦的合約,竟然一路暢通無阻沒有受到意想不到的盤查。眾人手腳頗快又歸心似箭,僅僅一天的路程便趕到了海邊。
天光一色間,近在咫尺處就是張帆揚漿正待起航的福泰號。
懷良親王在行邸裡接到福泰號即將返程的訊息時,正在案几後用棉布細細搽拭長刀。聞言不悅地將棉布棄在地上,舉起手中長刀狠狠向下一劈,低聲咒罵了一句“不識好歹的東西”。身邊都是他的親近之人,自然知道他罵的是何人。
良久之後,感到無趣至極的懷良親王才放下手中擦得無比錚亮的寶刀,小心地供奉在案几的鹿角刀架之上。又極緩慢悠閒地飲了一杯茶水,勉強壓抑住心中的厭棄和煩躁,才在福泰號的許準出入文書上砰地一聲蓋上硃砂紅印。
他將文書合上,靠在案几上摩挲著封面處凹凸的字跡,想了一下又實在有些不甘心,喚了一個心腹手下過來低聲吩咐道:“仔細派人到船上搜查,徐直要走就走,但是絕對不准他挾帶一絲一毫的私貨和違禁物上船。”
手下躬身應命而去,懷良親王負手望著院落裡精緻的綠樹山景。心境平復之後才惆悵地發現無數花葉繽紛落下,竟然已是荼蘼花事的春末了。
186。第一八六章 搜查
一群持刀武士凶神惡煞般闖上碼頭上時; 徐直心中猛地一沉; 卻還是主動上前用倭語與人交涉。
那帶頭的武士姓織田,與徐直朝過幾回面,知道這人來自赤嶼島,是一位手頭活泛的主; 隔方權貴都要賣他幾分薄面,就不敢十分無禮於他。更何況他還聽說這人是懷良親王的親表弟,至於這親表弟為什麼是個中土人,又為什麼不留在日本國,這就是不為外人道也的事情了。
等在外面的那位來使是懷良親王的心腹; 他的命令又不敢不從。又要不得罪人又要仔細搜查; 這其中的分寸真是難以拿捏呀! 織田思量了一下; 接過一袋沉甸甸的金銀後略略躬著身子笑道:“大人; 實在是對不住,咱們都是聽令於人的,上面交待下來要仔細搜查,嚴禁挾帶私物和違禁物; 還望大人海涵一二。”
徐直當年在青州衛值守時,跟各路商宦打盡交道,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倒要受此種盤剝,展眉哈哈一笑道:“應當的,應當的!”話語寒暄之間; 給徐驕悄悄遞了個眼色; 就見那小子機靈地退出人群; 飛一樣往船上奔去了。
聽說倭人還要上船搜查,船上霎時一片混亂,一群剛剛才逃出生天的人立刻如墜冰窟。要是讓那些人發現異常,又被重新囚禁在不見天日的坑洞裡,終日勞苦不說,還煙熏火燎地吃不飽穿不暖,那不如立刻去死來得痛快。寬叔見狀連忙安撫大家,轉身仔細翻騰自己的包裹,從裡面找出幾瓶藥劑交到鄔老大手裡細細叮囑一番。
傅滿倉聽到還要搜身,立時記起自己懷中用棉布包裹著的物事,扯了女兒到身邊低聲道:“這是我從懷良親王行第的花園裡,費了好些工夫才帶出的幾顆小苗。可著實是好東西,要是帶回中土在災荒年指不定還能救幾個人的性命!”
傅百善伸頭就見那帕中擱著十來塊已經發了芽的莖塊,還有幾綹綠盈盈的細長藤蔓,不由溫聲勸道:“爹,眼下當口人最要緊,這藤蔓如此之長,顏色樣子又如此怪異惹眼,遭人翻撿出來咱們怎麼交待得清楚?”
傅滿倉啞然,只得悵悵地將藤蔓折斷丟進海里,正要將那十幾塊莖苗扔出去,就被女兒伸手一攔。回首正要相問,就見她拿過棉布猱身攀在船索上,將那些拇指大小的莖苗一塊塊地纏在纜繩的空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