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半蒙了頭。
周大夫進來就見燭火昏暗,紗帳低垂。伸在帳外的一截手臂圓潤如同藕節,忙收斂心神不敢再看。他在老家本是一個醫治牛羊的郎中,逢了天災人禍日子過不下去了,才奔波到了島上想要立腳。島上牛馬本就少,周大夫就壯著膽子說自己是治人的良醫。
大概是島上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命也生得極賤,遇著風寒頭痛之類的倒叫他胡亂開方子治好了幾個人。久而久之,口語相傳之下竟然能跟那個專治外傷的楊大夫分庭抗禮,周大夫就覺自己的醫術大有精進。
在那段雪臂上按了半刻,半瘦的老頭捋著鬍鬚道:“太太這是受了大驚嚇,大驚則氣機紊亂氣血失調,使心無所倚神無所歸,導致心神不安。驚則氣亂心無所倚,神無所歸慮無所定,故氣亂矣。“
看見那身材高大的男人聽得仔細,周大夫心裡越發得意賣弄。他來之前早就打聽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俗語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三當家在島上一向作威作福,陡然來一個美貌婦人他心裡還不像貓抓似地。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婦人被那粗魯酒漢脅迫威逼,聽說掙扎間還見了血,幸得有人聽見動靜才脫了身,這不是受了驚嚇又是什麼?
”我先開三副柏子養心湯,這是調理氣血的。若是喝下後太太依舊心火偏亢心煩神亂驚悸怔忡,失眠多夢舌紅脈數者,就要再加一道硃砂安神湯。“周大夫戀戀不捨地縮回手,又要了筆墨細細開了方子。
徐直送了大夫後站在廊下吩咐人去抓藥,明早在灶下煎好再送來。回來時就見女人正拿了帕子一遍一遍地清洗手臂,不由笑道:“這島上女人少,你到了這裡可不就像葷腥掉進了吃素和尚的湯鍋裡,人人都想要嘗一口,即便嘗不到,看一眼也是好的!“
曾閔秀聽著心裡就是一陣火,冷笑道:“難不成日後我在島上行走,還要自殘黥面不成?”
徐直上前扯住她,“生氣了?且放寬心,等我在島上立住腳,你在島上橫著走都沒人管你。只是在這之前,你還需忍忍。像今日多有兇險,若非你搶先將葉麻子放倒,恐怕就要吃大虧了!”
曾閔秀一愣,扭頭看向男人道:“先前你不是說拿筆銀子就走嗎?怎麼這會子又改主意想留下來了?”
徐直坐在桌旁,斟酌了一會才道:“你也看見了,如同鄧南、葉麻子之流都可以在島上佔一席之地。我自忖才幹見識比他們還是要強一些,既然這樣放著現成的鍋碗不端,幹嘛還要費力不討好的另起爐灶?”
轉身復又牽了女人的手笑道:“毋須擔心,從遠離故土踏上這方海面時,我就想過定要給你個好日子。我早已打聽過,這十來年海上各方的勢力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多半還是當年的那些老人兒。幸好我從沒有斷過這邊的訊息,想來那些人也都還記得我,行起事來應該還會給我幾分薄面!”
曾閔秀還是忍不住有些憂心,摳著桌面上的蘇繡巾布花紋道:“我知道你素來有大志,只是這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你行事向來張揚,暗地裡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我雖不懂你們男人之間的事,可是昔日對你有仇怨的難免不會趁機落井下石!”
徐直呵呵一笑,“有什麼好擔心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在這裡呆了整整三年,後來又斷斷續續地跟這些人打了十年的交道,看著這些海盜頭子鬥來鬥去,打了又合,合了又打,今天的朋友明天興許就是背後插肋的敵人。打完了搶完了就各守各的攤子,要是個個都端著身價臉面,不如趁早降了朝廷回家種地抱孩子!“
曾閔秀心下嘆氣,也知道讓這樣心氣高的男人真的回家種地抱孩子,無異於要他的命,只得無奈道:“看來我這個海盜婆子不當也得當了,多少我與你共進退就是!”
男人聽聞大喜,一把摟住她低聲道:“且等著吧,大當家行事向來瞻前顧後優柔寡斷,處事向來以和為貴,可是世事往往難料,我冷眼看著這幾個當家面和心不和,肚子裡都在打小官司。今日為著葉麻子無禮與你之事,定會有個說頭,指不定我這個赤嶼島的五當家就要著落在此事上。”
曾閔秀自上島以來,生怕別人看輕自己丟了男人的臉面,處處謹言慎行不敢在外人面前隨意玩笑。聽見這般輕浮的話語不由一陣嬌嗔,舉起粉拳便是一頓暴錘,兩人胡鬧之下她也就忘了向男人提起先前的疑惑。
昨天看見的到底是不是傅家姑娘呢?又像又不像。
彼時在廣州時,曾氏姐妹可是受了傅家人的大恩惠,若不是這家人伸出援手收留她,曾閔秀簡直難以想象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