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睫徐徐點頭,“聖人還是慈心向善,這彰德崔家煊赫一族都讓這一輩的子嗣汙遭了; 可憐百年世家的清名就這般毀於一旦,也算是江南文壇的一大損失。聽說聖人為此還特地發話,來年春闈對江南學子一律要寬宥錄用。”
阮吉祥一臉的讚許; “可不是這個理兒; 只是崔家主母方氏心高氣傲不能體會聖人的好意; 在半路上竟然尋了機會一頭碰死了。負責押送的官吏都吃了好大的掛落,那些人一氣之下讓她的女兒崔玉華和崔蓮房; 還有外孫女崔文櫻和其餘的崔家女眷都上了重枷; 真是何苦來哉!”
乾清宮大太監滿臉的悲天憫人; “等過幾個月到了天寒地凍的流放地,還得身著單衣光著腳在雪地裡擔水舂米,再無半點時間出來禍害旁人了。說起來這樣的苦日子一眼望不到頭,也不知道這些養尊處優嬌養閨閣的貴女們捱得過去不?”
張皇后眼裡便顯現出幾點快意,淡淡吩咐道:“我聽說那個地方缺醫少藥,生病之後也沒錢請郎中。運氣好的能熬過去,運氣差的只有死路一條,也就一張草蓆包著挖坑埋掉。畢竟是鐘鼎世家出身高貴的夫人小姐,還是給她們兩分體面。你派人過去傳個話,她們但凡有個三病兩痛一定著人好生醫治,切切不可耽誤了。”
彰德崔家上上下下全部爛到芯子裡去了,崔玉華不知廉恥寡居時與人苟且,崔蓮房自甘下賤心思歹毒,崔文櫻小小年紀就跟著四處為害。聽說傅百善懷第二個孩兒的時候,就是她受德儀公主的指使,在品茗軒的茶點裡下了毒,若非傅百善機警差點被害得一屍兩命。
這樣的一家子怎麼任人磋磨都不為過,要是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死了之,怎麼對得起那些受過他們荼毒陷害的人?古書上描述的十八層地獄看不見摸不著,太過虛無飄緲且不痛不癢,所以對往事耿耿於懷的張皇后不介意來當這個落井下石惹人詬病的惡人。
彰德崔氏一族不但要活著,還要長長久久受著磋磨地活著。看著往日他們對不起的人活得越來越好,才對得起他們昔日費盡心思的百般作為。
阮吉祥心頭一驚暗抽一口涼氣,旋即連連嘖嘆,“娘娘就是心慈,這時節了還在擔憂那等爛心爛肝子的人家。唉,要不是娘娘給太子殿下積下大功德,老天爺也不會派了吳太醫這等當世神醫過來診治殿下的病痛。這世間的因果是前世就註定好的,有些人再怎麼淘換也是一場枉然。”
他心裡卻是暗自感嘆,皇后娘娘這記遲來的報復比殺了那些人還要可怕。要知道判了流刑的女犯最是可憐,尤其那些貌美的女子到了彼處,那些草莽之人才不管你是什麼世家出身,見一個就隨意上手糟蹋。若是遇到阻攔,就會把這女子的父兄丈夫先殺了以求清淨。
偏偏到了這重地獄一般的境地還不能求死,因為流刑的犯人講究連坐,死一個全部同族之人都要受到懲罰。所以這些女子被糟蹋完之後大都被當做娼妓賣掉,也無人去追究當事者的責任。當初在暗處謀算褚般私利的崔蓮房,一定不會想到會落到這般進退維谷且不堪的地步吧!
天邊的下弦月被烏雲漸漸遮擋,春日的天說變就變,眼看就要下起雨來。
張皇后手裡攥了一朵剛剛凋謝下來的玉蘭花,似乎又嫌棄這花瓣過於肥美,便棄了地上拿了張帕子慢慢地搽拭著,良久才開口道:“崔家人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這倒也罷了。只是我一向深居坤寧宮輕易不出門,這延禧宮的崔婕妤怎麼就這般無聲無息地沒了?那日晉郡王進宮弔唁,那副哀毀過度的模樣我都不知怎麼安慰呢?”
阮吉祥心道終於問道了正題上,輕籲一口氣更加謹慎地答道:“好叫娘娘得知,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奴才經手。原本就是爛到肚子裡都不應該說出來,可是娘娘是已薨文德太子的生母,別人就算了娘娘卻是最應該知道的。”
阮吉祥就把皇帝下朝之後怎樣到了延禧宮,怎樣把事情揭破,崔婕妤怎樣抵賴,直到把原惜薪司總管太監徐琨弄出來指證,一切事情才顯露出來。這崔婕妤原來跟彰德崔家的淵源如此深,崔氏姐妹跟她相互提防又相互利用。若非最後事情暴露,誰都不知道崔婕妤竟然是那樣一個人。
其實張皇后從西山大營檢事指揮使裴青處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部分,連蒙帶猜已經把二十年前的真相大致還原。但是其中的某些細節確實是今日才知道,她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恨得滴血。就因為這崔氏三姐妹各自的私心,枉送了應昶和鄭璃的兩條性命。
玳瑁嵌翠玉葵花護甲將綢緞一樣玲瓏光潔的玉蘭花戳得稀爛,張皇后冷冷道:“你說皇帝下令將崔婕妤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