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幾個鋪子的總掌櫃,三年前被李氏調來當了這個齊雲齋的大掌櫃,多少相熟的人都笑話他不知何處惹了主家的厭棄,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心下猜疑。可是幾年下來,就這麼一個要人沒人、要物沒物的新鋪子,在京城最繁華的市口連開了三家分店,每天櫃面上的流水能讓侯府下頭其他店面的人瞠目結舌。
齊雲齋的另一位東家宋氏就是那位傅滿倉傅老爺的妻子,可誰都知道要不是有這位廣州大海商源源不斷的貨物供應,這齊雲齋絕對沒有如今這樣風光。京城中的人眼精得很,有人也看中了這條路子,可就是沒有傅老爺手下的貨物來得精緻和奇巧。
象這回適逢張皇后四十千秋,壽寧侯府需要進獻壽禮。世子夫人不過一封書信過去,那邊就開始淘換了。特地趕到廣州城去負責接貨的夥計回來說,為了這件壽禮那位傅老爺在海上整整漂了三個月,下船時人都瘦得不成樣子,身條都是軟的,他的妻女看了他這副模樣,一家人在碼頭上哭成了一團。
那位傅老爺聽說也是白手起家之人,雖說沾了些侯府的光,可是如果沒有份過人的膽識和眼光,在廣州城那商賈雲集之地怕是連立錐之地也沒有。可是現在呢,任誰說起這位傅老爺都要一挑大姆哥!
還有讓張琪貴這個大掌櫃感到由衷佩服至心畏的,就是這位壽寧侯府的世子夫人李氏。原先以為不過是個內宅婦人,胸中再有韜略也格局有限。卻不料短短几年時間,這李氏將侯府的鋪子一一接管,底下手腳不乾淨的掌櫃利利落落地或罰或換,竟還沒有不服氣的。
而讓侯府諸多鋪子的大掌櫃側目的一件事,當屬三年前李氏大手筆開了這個專門售賣南貨的齊雲齋。在鼓樓東大街最好的市口上一字排開五間大鋪面,琳琅滿目的各色首飾、器物、香料應有盡有,剛開張就在京城的高門內院裡傳開了名聲。
這還不算,那陣適逢春闈結束,新科的進士們相互之間走個禮,或是拜會恩師同僚,不到齊雲齋挑一兩件可心之物都不好意思出門。於是,齊雲齋的名頭忽然在京中就大火了起來。單憑這份毒辣的眼光和魄力,各家掌櫃再到侯府會帳時無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張琪貴,每回在李氏面前回話都不敢馬虎。
果然,八月十九那日皇后娘娘的四十壽誕之時,這座費大力氣淘來的落地自鳴鐘得了滿堂彩。張皇后稀奇得不得了,當即就讓宮人把這件壽禮擺在坤寧宮正殿上。皇帝聽說後特特趕來站在一邊賞玩了一番,龍顏欣悅之下又賞了侯府不少好物件。
廣州城,傅宅。
時間對於珍惜它的人來說總是過得飛快,宋知春坐在大迎窗的書案前看著壽寧侯府世子夫人李氏的來信。因為兩家的聯盟,李氏賺得盆滿缽滿,在京城連開了三家的鋪子,專門售賣南方來的貨物。那些充滿異域風情的首飾,造型富麗堂煌的器物,各式各樣雕工精湛的象牙犀角,讓京中王公貴女奉為上品一時間追捧不已。
李氏的信來得很勤密,陸陸續續地絮叨了很多京城中其他的事情。
元和八年皇后娘娘在宮中生下皇四子,緊接著有位藺良媛生下了皇五子,一位楊才人生下了皇六女。所以當今皇帝在這一年裡總共得了兩兒一女,聽說龍心甚悅,吩咐大赦天下,將年號元和改為徽正。
徽正二年初,在翰林院裡苦熬了三年的壽寧侯府的嫡次子鄭瑞終於謀得一任外放,用他的話來說任京官比同坐牢,三更即起全年無休,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位置讓他敝如帚帕。
這一年裡最為人矚目的就是河南參政崔勳之次女崔蓮房風光嫁入京中,那嫁妝綿延幾里開外,前腳已入了新郎家的大門,後腳還在城外,京裡的老人說多少年都沒見過這般氣派的婚禮了。對了,那新郎官不是別人,正是謹身閣大學士兼史部尚書之子劉泰安。
那劉探花風姿如玉一般,被世人譽為謙謙君子,自三年前其妻難產而亡後,劉探花悲不能抑,特意辭了官職在冀州老家為妻守孝三年。這件事被冀州士子紛紛傳唱,後至崔勳耳中,甚為嘉許並以女妻之……
宋知春把信放好,忽聽到窗外一陣驚呼,忙側頭去看。卻見院子當中已過了三歲生的珍哥,正跌跌撞撞地抱著個大木桶繞了那棵木棉樹走著。顧嬤嬤象個老母雞似的張著雙臂護著珍哥,幾個小丫頭跟在後面不住地驚呼。
宋知春頓時坐不住了,站起身子走到院子裡故意沉了臉呵道:“珍哥,怎麼又去抱那水桶,等會陳三娘煮飯時又找不到了!”話語一落,卻一眼瞥見珍哥手中的水桶並未和往常一樣是空的,竟有大半滿的水在桶裡微微地蕩著水波。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