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了一聲。
於是殺墨忘了這弟弟方才的反常,反將他的手圈在掌心。少年發育慢,殺墨到了抽條的年紀,殺硯卻還是半年前的模樣,足足比他矮了半個頭。
兩人踱步到了池塘邊,溪水粼粼然曳浪。
殺墨忽道:“先生和公主的菱角,怎的才吃了一半兒便走了?”
他牽著殺硯的手,“走罷,去瞧一眼,看先生要點兒什麼。”
不知為何,殺硯的眼底晃過一抹不情願,殺墨以為自己看錯了,牽著小四的手矮身走入花林,穿過低椏的木蘭花樹,行至公主寢房外。
天已晦暗下來,下弦月露出素淨的輪廓,被木蘭花枝搗碎了,柔波灩灩地淌落青痕石階。
殺墨踩上石階,忽聽得悶哼一聲,被翻紅浪的鬧騰聲,殺墨煞白了臉色,驚愕地回身瞅了眼弟弟,要拉著小四逃離此地,但殺硯只是目光固執,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作為哥哥,殺墨有責任帶弟弟規避少年不宜,非禮勿聽,但殺硯卻將他的胸口輕輕一推,擅自走上了臺階。
寢房裡卻不知是怎樣光景,殺硯像尊石像巋然不動。那裡頭,傳來先生沙啞的略帶一絲慌亂的聲音,“莞莞,吐出來。”
殺硯一怔,正要往下走,公主那笑盈盈而嬌媚的嗓音接踵而至:“嚥下去了。”
“你……”
“不難吃。只要是你的東西,給什麼我都愛。”
紅羅軟帳,由緩到急地搖晃起來,如春潮帶雨晚來急。
兩個小少年,面面相覷一眼,各自面紅耳赤爭奪著路跑了下去。
……
夜裡似又落了一場雨。
在後半夜,疾厲的入秋之雨嘈嘈切切地打在熱烈而鮮妍的花苞上。聚攏了晶瑩的雨露的嬌花,緩緩傾斜復瓣,水跡蜿蜒而下,浸溼了緋紅的土壤。
一覺醒來,天氣涼爽了不少,推開窗,潮潤的空氣裡帶著一波草木香,透著微微涼意。
趙瀲趴在視窗,舀了一手沿窗欞淌下的雨水在掌心,肌膚冰涼,水珠聚在掌心又從指縫之間漏了下來,初晨百無聊賴,她覺得甚是有趣,冷不防便被身後人攬著腰,壓在了窗邊。
她笑吟吟地抬起頭,翻掌落了一手的水,眼前的人眉目秀逸,輕攬著她的腰肢,但毫不顯得風流放蕩,而是剋制溫文的,與昨晚大不相同。
趙瀲伸手在他的胸口戳了一下,聲音有些悶:“先生。”
君瑕道:“在看什麼?”
他順著她的目光,此處風景獨好,後窗正對著粼竹閣,能望見那一叢叢幽幽修竹。
她將他安頓在粼竹閣,也是早存了私心的。難怪每次他落子對弈時,她總能來得不早不晚。君瑕無奈一嘆,“莞莞你啊。”
趙瀲一動,便皺著眉輕輕“嘶”了一聲,君瑕也皺眉,“還痛著?”
趙瀲點點頭,略無嗔怪,嬌羞起來,“你給我上藥好不好?”
“嗯。”
身上要緊,君瑕再沒有昨晚的拘謹和侷促,更放開了一些。他將趙瀲身後的窗攏上了,拉上簾,將人抱入了簾內。
沒一會兒,又響起了一陣羞人的聲音。
到了午間,兩人都空腹以待,不得不出門覓食。剩下半籃子的菱角被殺墨和殺硯收撿了,幸得不曾淋壞,殺墨又回爐將他們重新煮了一遍。
七月流火,漸漸轉涼。到了這個季節先生已吃不得冷食,殺墨想得比誰都周到。
趙瀲貪嘴,對菱角貪吃成了癮,她和君瑕似養成了一些難以言喻的默契,只要她一個眼神,他便懂她在想什麼,不知不覺又替她剝了小半籃的菱角。
殺墨拽著小四忙鑽入後廚,再也不肯出來。
有些事在親眼所見之前,完全無法想象。他們從來不沾女色,光風霽月高雅如謫仙般的先生,一旦動了情,竟會如此熱切,仿似一鍋滾燙的水油,將外層的平靜如止的油撈出鍋,底下的水早已沸騰不止。
殺硯偷偷瞟了眼二哥,殺墨雖然已十六歲,可比他還羞澀,要是二哥他知道……
他也快管不住自己了,先生是知道他的心意的。
清早起來,君瑕在書桌前作了一幅丹青。
畫中是姑蘇的山光水色,蜿蜒滅沒的群山,迢迢柔軟的水,紅日出於雲霞,鷗鷺沒於溪谷。水中停駐著一條灰色烏篷,竹篙橫在一旁,趙瀲一定要他將他們倆都畫上去,因此船頭還坐著兩人,似乎也正剝著菱角。一個喂,一個吃。
趙瀲咬著江南風味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