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配合好我嚒?”
不配合又能如何?花捲還在你手上。涼風把秀荷的髮梢輕拂,拂過氤氳的眼簾,看不清前方霧蒙。秀荷蠕了蠕凍麻的指尖,久久的低聲道一句:“你讓他回鎮上吧,京城太髒,不適合他。”
“呵……傻瓜。你不知道,你在哪裡,他就定要在哪裡等你。除非他再也找不到你的蹤跡,或許若干年後,方才能將那執念化去。”梅孝奕定定地看著秀荷,女人的指尖嫣紅透淨,他忍不住想伸手勾住她,從少時初見之日便想。但她似乎察覺,不動聲色地收進了袖子。
他又想起早先她對自己的態度,那時雖不冷不熱,到底還是委婉客氣,不由心中苦笑,為這迅速拉遠的距離。
二人再不開口說話。
馬車隨著人群擁進城中,去一趟西街柴市便開始拐,拐到不知道名兒的街邊淺巷之後,看到一間半舊的低矮平房,梅孝奕便叫秀荷在車裡等待,自己拂了袍擺進去。
——*——*——
是間簡陋的廢棄屠宰房,應該許久不曾有人居住,桌椅上都蒙著厚重的灰。
“噗——”兩名壯漢把梅孝廷臉朝下摁至桌面,沉重的土灰嗆得梅孝廷咳出眼淚。左手被剁去的三根斷指因為包紮潦草,被這猛一重壓,頓時又滲透出汩汩血紅,記起昨夜那被三刀切下的剜心劇痛。
蒼白的俊容上暈開諷弄,啞聲笑起來:“呵呵~~不就是錢嚒?……沒有。便是有金山銀山,也早都叫這骯髒的人世吞吃乾淨。幾位大哥給個痛快,把這條命拿去抵了便是。”
“他媽的給老子閉嘴,一條爛命值幾個錢!”身後漢子不耐煩,猛然在他肩膀上狠扣一掌,又把他脆生生砸趴下去。
“你連自己都尚不肯給自己放生,又如何讓旁人給你痛快。”忽而一聲清幽嗓音從門外透進,聽得梅孝廷艱澀抬起頭來。
只見一名中年清瘦男子,麥色肌膚,高鼻美須,臉面陌生,但那鳳眸中的憐恤卻叫人熟悉。
梅孝廷訝然地扯了扯嘴角:“阿……”奕字尚在嘴邊,驀地又咽回去:“是你?”
“不錯,是我。”梅孝奕揮手叫眾人出去,撩開袍擺在對面靠椅上坐下:“時間緊促,原諒我只能這樣見你。”
看見梅孝廷杵在桌面上的三截斷指,錯了,已經沒有了截,三根已叫人連梢切去,只剩下光禿的紅。那昔年的一幕幕畫面便在腦海中迅速勾勒,是少年的相依,是成親後的互憎,又到底是血濃於水的牽連,目中隱忍的痛便遮藏不住:“怎麼忽然去學了那些?”
忍了一夜的悽潦,梅孝廷的眼眶終於溢位淚來——這是人世間僅剩的問候。別人都不會。小柳春不會,晌午從賭坊裡放出來,回去寓所空空,聽說她一早就進了六世子府……還有那個女人。她更加不會。她的世界已經在他之外。
“最近躲哪裡去了,為何尋你總是尋不見……”梅孝廷顫著嘴角,努力讓自己顯得不羈,但那鑽心之痛最終還是讓他抑不住哽咽。
梅孝奕沒有回答,他知道他一直在找自己,平素應酬無度,但一窘迫了便想起來找他討要花銷。
默了片刻,只從袖中掏出來一卷銀票:“我幾日後就要離開,去到很遠,也許這一生都將不會回來。這裡是我全部的家當,你拿去抵債,剩下的帶回鎮上,那裡還有一些田地和一間米店,足夠你半生衣食無憂。”
言語甚低沉,聽得梅孝廷心中頓起蒼涼,滯滯望著梅孝奕手中的黃卷:“……這樣突然,是因為什麼?”
梅孝奕沒說話,只是看了看窗外。
梅孝廷順勢往外一看,看見那外頭馬車簾子微動,一抹女人熟悉的側影在簾內若隱若現,忽而便勾唇冷笑起來:“呵呵,原來他的女人,在你這裡?”
兄弟二個默默地坐著,時辰已經不早,腿隱約無力,梅孝奕便站起來往門邊走:“……更早以前,她是我的女人。”
“但更早之前,她是我的女人!我比誰人都瞭解他。”眼看那清逸身影離去,梅孝廷忽想起二月從牢裡出來、在金織橋上與秀荷擦肩的一幕,追著梅孝奕道:“你不懂她。她肯嫁給庚三,肯為他生兒育女,必然就是愛了他。她若不愛,便是個鐵石心腸,你便此刻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一樣無動於衷……我從前不懂,後來卻懂了,可惜懂得太晚。那就是個禍水,自進了梅家的門又出去,梅家的氣數便被她耗盡了。阿奕,你不要帶她走,你不曉得她薄涼傷人之痛……算我求你,不要步入我的後塵。”
“這麼說你已經不愛了?”梅孝奕稍頓了頓步子,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