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捨把你我輕易錯過。”梅孝廷伸出素淨的指尖,憐疼地撥了撥秀荷的鬢髮。
那指尖涼薄,就像他天性陰雲多變的心,無論當時對她做過怎樣的傷,過後自己總能輕易把它過濾。他自己忘了,若無其事毫無隔閡地與她言笑,還要叫她也忘記。
然而秀荷可沒忘,那羅漢塔下他曾對自己多少決絕相迫,只稍差一點兒就無顏面對如今的庚武。
秀荷躲開梅孝廷的手,終於抬頭睇了他一眼:“梅二少爺誤會了,我在等我家三郎。”
三郎……
哦呀,不過被那冷麵男人疼了幾日,連稱呼都改作這般親密起來~
梅孝廷指尖微微一頓,看到秀荷嬌滿的胸襟,那腰兒那胯兒雖一如從前,但味道分明已經不同——被男人愛過的女人便是這樣,一點兒舊情都不念。
可他看女人卻不一樣,因為他的心還愛著她,恨不得把她刮骨剜髓的愛。
那幽幽笑眸黯淡下來,勾了勾嘴角,忽而卻又笑起:“哦,竟忘了你前幾日已然成親,我還在商會樓上一錯不錯地看著你路過,那風把轎簾吹起,染了嫣紅的你唇兒真是好看……可惜命運總是磨人,一直想要看你在蓋頭下驚鴻一瞥的嬌羞,卻總是這樣千般錯過……他對你還好嗎?才成親就把你一個人扔在路邊不管,從前我可捨不得這樣對你。”
他這時候又深情起來了,淡淡塵埃落定的悲涼滄桑。總是這樣,無論發生過什麼不堪,都可以自己沉浸在自己構思的愛與恨裡。從前無對比不曉得,他把一切難題拋下,什麼都要自己為了他去想、去豁、去努力;如今和庚武,卻有如一片港灣遮護,天塌下來也依然可以心安。
秀荷捺了一口氣,抬頭對梅孝廷彎眉一笑:“梅孝廷,你又何必總是如此,倒好像我欠了你一分多麼沉重的情。剛剛過去的轎子是誰人的?張家大老爺近日把你帶在身邊各個場面的應酬,你一個也沒少去,我見你這女婿做得並非不快意。”
這話說得真狠吶,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
梅孝廷笑意頓冷,那俊雅容顏上又浮出狠冽:“別與我提那個女人,我便是要這世間的任何一人,也不會喜歡上一個被自己當做大嫂的女人。我娘執意要娶,我便娶了罷,如今既續了梅家的香火,爺日後便不會再去碰她。你該知道的,我這麼做是為了誰?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栽在我頭上。”秀荷扭過頭不應,她如今已不欠他,他愛誰不愛誰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因何又把一切過錯推脫到她身上,讓她為他的孽債揹負。
不遠處庚武一襲墨黑長袍已然將榔頭扭推而來,那一老一少掙掙扎紮好生詼諧,奈何庚武身量清頎魁梧,只稍輕巧把他衣襟一拎,他便腳尖離了地。
原來真的不是在等自己。
梅孝廷便又恨起適才的心軟,微眯著鳳眸冷颼颼地睨了秀荷一眼:“你覺得他很好是嚒?爺如今所做的,便是要你將來也如這般仰望於我……關秀荷,你記住,我這一生的不快樂,都將用你的負情來為我祭奠。”
女人側過嬌顏,那嫣紅的唇兒微微上翹,他喜歡她,從前看見她這樣,忍不住就想傾下薄唇輕吻她。然而此刻這樣近的睨著,她卻眼睛一眨不眨無動於衷,他的指尖便頓在半空,忽而拂了一道月白長裳往街市對面走去。
“哼,告辭。”
“哎唷哎唷,大水衝了龍王廟啦,大俠您輕點——”榔頭一路走,一路歪著眼睛耳朵哀聲討饒。
庚武走過來,驀地把他一鬆,踹了一屁股:“把荷包還回去,否則別怪爺不客氣。”
榔頭把荷包扔至秀荷手上,胖老頭兒煽了他一巴掌:“狗…養的畜…生,丟了咱府上的臉,做什麼不好,大街上當起扒兒手來!”
呸,敢情他剛才和沒自己撒腿兒狂奔。
榔頭又是揉屁股又是捂腦袋,哭喪著臉怪罪道:“這還不是為了回堇州嚜?和老爺出來探風摸底,這一路悄悄摸摸,連個好覺都不曾睡過,如今家也回不得,什麼破差事!”
近中秋的節氣,一下過雨空氣便颼颼的涼,二人抱著胳膊直哆嗦,那光溜溜的腳板兒踩著水漬,黑一塊紅一塊的。
庚武冷漠地看了一眼,便從懷中掏出幾吊錢扔到老的手上:“既是去往堇州,那明日便順道載你二人一程。自去買些吃的,今夜在碼頭‘雲熹’號下守著,倘若叫我逮到你二人再行扒竊,便不怪爺對你手狠。”
老的把銅錢接過,那憨胖的臉兒頓露感激,正色道:“多謝壯士雪中送炭,不瞞您說,我等確然不是宵小騙吃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