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對御史臺手下留情?
白行簡一雙鳳目如同寒夜潭水,深不見底,也從不見波瀾,無人知曉他的情緒。但要在蘭臺長久任職,就該有個常識,蘭臺令不回應你,那就已經是客氣的了,趕緊自己反省去,究竟哪裡說得不對做得不對。昭文館的學子若知道白行簡在蘭臺的冷酷與嚴厲,想必會對課堂上不僅搭理他們,還縱容他們的白夫子感激得淚流滿面吧。
少令史汗流浹背,白行簡只用目光示意了一名書令史,該書令史上前一步,口齒清晰流利作答。
“新任御史大夫盧杞,滑州靈昌人,父盧奕,祖盧懷慎,以祖輩功勳蔭封忠州、虢州刺史,多有政績,吏部考核得了上等,今歲調任御史大夫,接替梁舟掌管御史臺。盧杞為人圓滑,治下頗有讚譽,解決過諸多疑案,尤其擅長蒐集朝官罪證,手法卻不為外人所知。”
這份宿敵的個人履歷資料自然是最新獲得,難得的不是資料蒐集,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並時刻準備著,以備上司垂詢。
少令史終於明白了自己輸在哪裡,也算輸得心服口服。
不過,這份履歷著實引起了蘭臺郞們的注意,眾人交頭接耳,對面來了強敵,不得不防。
白行簡聽完後依舊是沒什麼表情,論蒐集罪證的功力,前任御史大夫梁舟又差到哪去?然而那個以畢生精力打擊蘭臺的梁舟此刻被流放到了哪裡呢?
“一切如常。”白行簡四個字總結應對措施,語聲低沉,嗓音不大,但穿過眾人耳畔,卻彷彿是一根定海神針,止了喧譁。
隨後又處理完眾人提出的諸多難題,日影偏移,已近午時。
蘭臺郞們紛紛告退,白行簡的身體情況,大家都知道,久站或久坐都不太妙。
待眾人都離開後,白行簡試著借憑几與案臺的支撐站起,幾番嘗試,都跌坐回去。他緩了口氣,眼望著案臺側靠著的手杖,他必須站起來才能拿到手杖……
無所不能的蘭臺令,離了手杖,寸步難行。
蘭臺郞們不是不知道他在殿內自己折騰,但是無人敢多事,更無人敢靠近。當面來幫他,非不願,實不敢。白行簡身體上不便,卻並不願過多倚仗他人,寧願自己費勁,也不願他人搭手。在蘭臺待久了的人都知道,白行簡非常討厭身體上的碰觸,簡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就在白行簡第無數次嘗試又無數次失敗之際,一個不速之客一步跨進殿門,將他狼狽跌倒的一幕撞個正著。
“……”持盈保持著一腳在門內一腳在門外的姿勢,她此時很恐慌,似乎看到了不該看的,會被睚眥必報,然後滅口吧?
白行簡自然也沒有料到禍星會降到他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晚八點更新~~(如果我還沒有斷糧的話
☆、大殷朝藥丸
持盈在御史臺參與了一場密謀,深覺此事可為。扳倒白行簡,升任監國皇太女,登頂帝位,走上人生巔峰指日可待!
為了獲取敵情,她不惜深入虎穴,前來蘭臺打探情報,以確保“倒白計”萬無一失。然而萬萬沒想到,她才跨過門檻,白行簡竟自己倒了,倒得與平日風度氣場截然不同的畫風。
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一點心理防範都沒有,更驚悚的是,白行簡似乎也同時注意到了她,那眼裡一閃而過的幽光彷彿殺人滅口的前奏……
身為金貴的皇儲,持盈十分看重自己的小命,當即做下決斷,將邁進門檻裡的一條腿嗖地收了回去,扭頭裝作沒看見,扭身跑了。腰身靈活,行動迅捷,如一隻矯健多動的兔子。
白行簡見這禍星匆匆逃竄,不似要在眼下為非作歹,不由鬆了口氣,一手重新扶上憑几,將上半身的重量支撐起。一滴汗從他額上滑下,滴落手背上。不管嘗試多少次,結果依舊如此,他垂頭看向自己雙膝,這殘軀,真想盡早了卻。
汗水潤到眼角,略顯朦朧的視線裡,那根如何也夠不著的手杖忽然近在咫尺。他視線偏移,手杖拄地的一端被一隻白嫩小手握著,藕色的衣袖下露出一截套著鐲子的手腕,手杖另一端的手柄被送到他跟前。
持盈去而復返,總覺得倒蘭臺令是一回事,幫助身體有缺憾的人是另一回事。威嚴苛刻的蘭臺令暫時不在她腦瓜裡的思考區,一個身殘體弱需要幫助的男人是她目前正面對的。哪怕對方似乎並不樂意接受她的好意,且不喜她如此靠近,她不管這些,怕他還是夠不著,又走近兩步,將手杖送上。
青春洋溢又攜帶芳香的氣息瞬間逼近,白行簡的私人空間被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