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裡傳出咿呀琴聲,戲班子也是鑼鈸亂響,商鋪裡的客人進進出出,推著車兒的小攤見縫插針擺著,小杌子上坐著露天吃飯的人,土灶鐵鍋上煙氣直冒。這地方沒有宵禁,晚上才是眾人消遣的好時光。
這樣的繁華,就連兆京都比不上。
大概是因為半丈節的關係,漆琉島上來的外客多了,就這麼一會功夫,霍錦驍已經看到不少容貌衣著都有別於大安人的外域人。
“祁爺,快看,金色頭髮……好漂亮!”她看到新鮮東西,很快把剛才的不痛快拋到腦後,伸手指著路邊走過的高挑女子嚷道。
祁望捏捏眉心,一把將她拉回來:“坐好了,別給我丟人現眼。”
霍錦驍訕笑兩聲,眼珠還粘在窗外頭。
商鋪裡的東西琳琅滿目,看得她目不暇接,屬於女人的天性爆發,她很想跳下馬車去逛逛。
不多時,馬車總算停下,祁望想著總算可以不用再與她同車而坐,心裡鬆口氣。天街的驛站門庭寬闊,石獅影壁氣勢恢弘,不像是驛站,倒像個小行宮。
兩人一前一後從馬車上跳下來,祁望看著人往地上搬箱籠,霍錦驍還是滿臉興奮,她左右張望一番,忽然站到祁望身邊,輕輕扯他衣袖,小聲道:“祁爺,安頓好了後能不能帶我逛逛天街,我看到好多好東西。”
“什麼東西?”祁望回憶著剛才她眼睛盯的商鋪,多是些女人成衣、胭脂水粉等鋪子,不由揚眉,也小聲道,“你該不會是想換回女裝吧?”
“有何不何?我女扮男裝只是為了躲避雷尚鵬,現在他人都死了,我還裝什麼?”霍錦驍不以為然撇撇嘴。
祁望聞言瞪著她,才要發話,忽見驛站前又有三輛馬車駛停。
鈴兒響過,馬車簾子被人掀開,兩個翠衣小丫鬟率先跳下,取了小杌子擺在下車處。一隻纖纖素手扶著門框,車裡的人烏髮雲鬢半垂頭,緩緩而出,提裙踏下。
霍錦驍看見這人不由一愣,下意識地望向祁望。
祁望也已怔然。
下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曲夢枝。
她怎會來漆琉島?
☆、女裝
曲夢枝身著銀紅緙絲襖; 繫著蓮枝縐紗裙; 梳著光溜的髮髻,髻上壓著赤金點翠鑲紅寶石的華盛; 頸間掛著紅寶石牡丹纓絡,腕間亦是同款鐲子,裙上墜著羊脂玉禁步; 偶爾露出裙襬的鞋尖上竟有鴿蛋大的東珠; 通身的氣派華貴。
她一落地便朝後望向長街,白皙的臉龐染上淡淡燈籠紅光,似朝霞明媚; 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別十年,竟然還能回到這裡。”她並沒看到祁望,喃喃自語道。
霍錦驍不由想起祁望提過的曲家之事,心裡難免同情; 只是她語氣平靜,略有些感慨,卻不見恨意; 倒是全然看開般。
祁望木人般站著,眉宇間竟浮現滄桑之色; 分明不到而立,卻忽然間蒼老了。
“祁爺!”見他失神; 霍錦驍只好扯了扯他的衣袖。這要說兩人之間沒有什麼,她可不信。
祁望神色複雜地收回目光,霍錦驍聞得他長呼長吸一口; 方又抬頭。
曲夢枝也已回過頭,不期然間與他目光撞上,也是愣住。
這場相逢來得意外。
“曲夫人。”祁望已然平靜,客氣拱手。
曲夢枝唇瓣顫了顫,喚了個字“祁……”
後面馬車上又下來個少年,往她行去,她便立刻收斂神色,只道:“祁爺,妾身有禮了。”
說著,她福了福身。
後面過來的少年便站到她身邊,開口問道:“夫人,這位是……”
“這位是平南島的祁爺,你父親的好友,你哥哥的救命恩人,也是三爺身邊的得力助手。”曲夢枝便向兩邊介紹起來,“祁爺,這位是我家老爺的二公子梁俊毅,現如今正跟著老爺學些掌家營生。”
因曲夢枝一直沒正式進梁家門,故而梁俊毅也只稱她作曲夫人。
“原來是大哥的救命恩人,俊毅見過祁爺。”梁俊毅拱手行禮。他模樣與梁俊倫只有三成相似,然身量清瘦挺拔,眉目英挺,進退有禮,倒像個知書達禮的富家公子,比那梁俊倫不知勝出多少。
“不敢當,救大公子的是三爺,祁某隻是受託運貨罷了,二公子要謝不如謝三爺。”祁望忙側身避禮,又問,“二公子與曲夫人怎會出海到此?”
這問題霍錦驍也好奇。據她所知,梁同康面上是正經鹽商,縱有些見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