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指望。太太剛才那副表情,明明就是在說“有事你們自己去處理,千萬別來麻煩我”。
五福道:“我倒是奇怪那丫頭,竟敢這麼睜著眼說瞎話,這院子明明都沒人住,竟也敢說是二爺住著!”
“這有什麼,”珊娘懶懶道,“大不了明兒讓二爺搬過來,弄成個既成事實就是。”
她這麼一說,連三和都忍不住一陣搖頭,“這膽子也忒大了!”
膽子大嗎?珊娘又是一陣冷笑。其實這還算正常吧。且不說這五房一向是關著門過日子的,家裡老爺太太又不問事,便是其他老爺太太問事的親戚家,欺負個不得寵的庶子庶女什麼的,也常有耳聞。沒瞧見那四伯家的九姐姐,在嫡母屋裡被個丫鬟故意用茶水燙了,回頭也只敢說是自個兒不小心的嗎?!
珊娘現在想起來了,前世她之所以那麼費心巴力地討好老太太,為的就是不讓自己沉淪到那種悽慘的地步……
李媽媽等人鬱悶歸鬱悶,可該做的事還得做。這會兒見姑娘懶懶的,便知道姑娘是累了,李媽媽忙吆喝著,領人去收拾屋子了。五福是個坐不住的,也跟著去了,只有三和靠著珊娘而立,給她當著靠背。
靠在三和的身上,珊娘嘆息道:“人生真是無處不麻煩啊。”
三和正偏頭聽著李媽媽她們在樓上的動靜,便隨口應道:“姑娘不是最愛那句‘心遠地自偏’嗎?只要姑娘心裡不覺得麻煩,那便沒什麼可麻煩的。”
珊娘一陣詫異,抬頭看著三和笑道:“倒不知道,原來我身邊還有個小才女呢。”
三和被她打趣得小臉兒一紅,笑道:“還不是姑娘唸叨多了,我也就給記下了。”
“不過,”珊娘笑道,“雖然我懂你的意思,但這句詩用在這裡好像並不怎麼恰當……唉,”她揮揮手,“我的意思是說,可我真的覺得很麻煩呢……”
“麻煩來了,一樣樣解決麻煩便是。”五福抱著個茶壺過來,就這麼沒頭沒腦插了一句嘴,放下茶壺又叮叮咚咚地跑開了。
珊娘和三和對視一眼,二人不由全都搖頭笑了。
“我還以為她會選擇留下呢。”珊娘笑道。
“她呀,懶著呢。”三和道。
珊娘點頭笑了笑。她自是知道五福那“做生不如做熟”的心態的。何況這一世她再也不想去掌控別人了,別人存著什麼樣的心思她也不想去管,而所謂“無利不起早”,選擇跟她或選擇不跟她,每個人總有每個人自己的打算,合她用的她就用著,不合用了,不過是一拍兩散,誰還能指望誰一輩子不成……
這麼想來,她忽然又想到繡房裡的五太太。從某些方面來說,五太太其實和五福有點像。五福是不願意去接觸新的人際關係,所以寧願縮在她的身邊;而五太太,恐怕也是因為差不多的原因,才把自己封閉在繡房裡的……
不過想來也是,打小沒了母親,後母和親爹對自己都不親,唯一可依靠的奶孃又是個厲害的,性子綿軟的太太怕也只有把自己封閉起來的份兒了……這麼想來,倒也是個可憐人……
珊孃的脊背忽地一僵。因為她忽然意識到,她好像又犯了老毛病,想著別人可能是什麼樣的,便以為別人就真是那樣的……她覺得太太是個可憐人,那下一步,是不是不管太太需不需要她的幫忙,她都想著要幫她一把了?!
珊娘默默打了個寒戰。因為她想起來了,在繡房裡,和太太兩眼相對時,她確實曾轉過這樣的念頭……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
看著廊簷外一彎細細的上弦月,珊娘那總像是笑著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澀。
珊娘歇下時,被六安細心守著的那個自鳴鐘已經打過凌晨兩點了。因此,次日一早,她被一陣吵雜聲吵醒時,感覺自己好像才剛閤眼一樣。
她還沒完全清醒,就聽到樓梯上一陣腳步響動,然後便聽到她的奶孃“哎呦”了一聲,緊接著,又一個細嫩的童聲在門外大聲嚷嚷道:“哪個搶了我姨娘的院子?!還不給小爺我滾出來?!”
珊娘懵懵然從枕上支起頭,便只見一個圓滾滾的小肉球從門口掛著的簾子下方滾了進來。
“哎呦,這是姑娘的屋子,二爺不可以亂闖……”
李媽媽緊張地追在那個小肉球的身後搶進屋來。隨在李媽媽身後的,是又一群咋呼著的丫鬟婆子,一個個嘴裡“二爺、二爺”地叫著。
珊娘從枕上撐起手臂,那雙仍睡意朦朧的眼不由就眯了起來。
“是你嗎?就是你搶了我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