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指著手上的賬冊說話,雲旗已經從他手裡接過了冊子。
他隨手翻開一看,惹得劉總管心驚膽戰,生怕他給弄壞了。
“這賬冊不對,別拿進去打擾孃親了,拿進去還是要改的。”
雲旗只看了兩頁,便指著一處道:“喏,這個紅布的帳就不對,方才我們才算過的,還沒來得及派人去內務府,通知你改過來。”
“啊?”
那劉總管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
他接過賬冊,半信半疑,不確定雲旗說的話是否可靠。
“啊什麼啊,哥哥都說了,你還懷疑不成?”
龍婉沒好氣道:“還不快回去改了,在這杵著做什麼?你平日送來的那些賬冊都是我們看的,還能有錯不成?”
“啊?!”
劉總管的嘴張得更大了。
龍婉眉頭一豎,劉總管立刻反應過來,連連拱手作揖。
“是是是,奴才這就回去改,這就去!”
他帶著身後的小太監,飛快地離開了東宮,直到走出東宮的地界,這才放心地抹了一把額頭的汗。
“你方才聽見沒有?”
他仍然一副後怕的神情,問自己身後跟的小太監。
“我平日送去的賬冊,太子妃娘娘竟然沒親自看,而是給小皇孫和小郡主看了。這……”
那小太監試探道:“公公是怕,他們年紀小看錯了嗎?”
小太監才進宮不久,對於雲旗和龍婉的神童之名,只是耳聞未曾親眼看見。
故而他有此一問。
劉總管差點跳了起來,一巴掌打在他的頭上。
“胡說!小皇孫和小郡主看的賬冊,能有錯嗎?!”
聽聞當今這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年幼之時便是神童,幼年早慧。
如今生了兩個孩子,又都如此妖孽。
就是因為他們看的賬目半點沒錯,才可怕啊……
等封后這件事過去了,沈風斕又閒的無聊了起來,自然有人樂得時常進宮陪她說話。
像是陶氏,小陳氏,木清華……
後者兩位還時常帶著孩子進宮,東宮因為雲旗和龍婉的關係,本就招小孩子。
這下可好了,孩子多得像幼兒園似的。
聖上有一回被蕭貴妃推到東宮附近的桂花園,聽見孩子們的聲音,還特地讓蕭貴妃帶她進來看看。
沒想到這一日,小陳氏卻給她帶了另一個訊息。
“你還記不記得,你十歲的時候,下棋贏了的那個國手廖亭翁?他回京城來了,如今白髮蒼蒼,就想完成一件昔年的心願。”
沈風斕心內咯噔一聲,似乎猜到了他這心願是什麼。
木清華笑道:“他還想和你下一局棋,說是隱居了近十年,就等著這一刻。聽聞你封了太子妃,他怕你成了皇后之後,就不肯再輕易同人對弈了。所以匆匆忙忙從深山老林趕到京城,就為了同你比試一番。”
果然,沈風斕猜得沒錯。
她正想著是否該找個藉口拒絕,想到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又有些不忍。
下棋。
這或許是那位廖老先生,一輩子的執念。
倘若她是十歲那年的沈風斕,她寧可輸給他,也不想讓一個國手從此黯淡無光。
小陳氏接著道:“是啊,說起來,這位廖老實在可憐。所以你父親已經替你答應了這件事,只等你定下什麼時候方便,就可以對弈了。”
沈風斕:“……”
她還沒想好要不要拒絕,沈太師居然已經替她答應了!
這種封建大家長的老毛病,即使她如今已經成為太子妃了,沈太師還是難以完全改變。
不過想到他對沈風翎的不聞不問,對沈風斕,他如今已算得是個慈父了。
小陳氏恐她不悅,又解釋道:“斕姐兒,你可別怪你父親,你父親也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當年廖老離開京城隱居山林的時候,就說過會再回來找你對弈的,你那時也答應了。如今若是拒絕他,只怕那廖老一時激奮命喪京城,那豈不是要惹旁人議論你嗎?”
沈風斕想著這話也有道理,便朝小陳氏點了點頭。
“不是怪罪父親,只是那廖老蟄伏十年,如今……唉,我若是贏他,對一個老者未免太殘酷了。我若是輸他,父親想來覺得丟臉……”
好像怎麼樣都不對,可沈太師的意思,分明是希望他能勝過廖亭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