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的
軒轅玦收下了手爐,揣進披風的大袖中。
“好生照顧你主子。”
他大步向外走去,披風揚起落地的雪花,恍若凌雲。
宣政殿上,朝臣分列左右兩側。
久別朝堂的太子和晉王,分別站在兩側的首位,西巡撫卹災民的寧王尚未歸來。
歷來開年的第一次早朝,都是最忙碌的早朝。
年關期間,大量積攢未決的事務都會在今天提出,聖上的御案前堆著高高的一摞摺子。
索性年初一那日初雪降下,這場大雪斷斷續續降了數日,解決了乾旱的燃眉之急。
除了這事,別的事大約也不甚要緊罷。
不說眾臣子是這樣想的,就連沈太師也是這樣想的。
鬧了大半年太子和晉王的事,如今聖上開恩允准他二人回朝,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乾旱結束了,前期的災情寧王也在撫卹了。
於他而言,嬌妻在側,給他蒙羞的女兒,為皇室誕下了祥瑞的龍鳳胎。
一切看起來都平和如初。
聖上眼皮一抬,這連日大雪雖解決了他心頭之患,也讓他老邁的身體有些吃不消。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眾卿還有何事要奏”
向下首望去,兩排靜默無聲。
李照人拂塵一打。
他正要高唱“退朝”,左側官員末尾走出一個人來,讓他生生閉上了嘴巴。
“臣京兆尹詹世城,有本啟奏,具表彈劾晉王殿下,無故損毀長街小販的生計。”
那人約三十年紀,著深紅色官服,腰間飾金帶,面貌忠直,言辭鏗鏘有力。
生得倒是副堂堂好樣貌,怎麼就沒點眼力見
別說他一個小小的從三品京兆尹,便說堂堂御史丞管布,只不過參了龍騎營過分維護晉王府,就被聖上一茶盅砸得破了像。
這個詹世城倒好,直接參起晉王殿下本人來了
真是活膩歪了。
果然,高堂之上,聖上蹙起眉頭。
李照人把詹世城的奏本找了出來,聖上草草一看,說的竟是正月初一那日的事。
那日晉王府門人來報,說沈風斕早產,他情急之下策馬狂奔,路上不慎翻倒了幾個小販的攤子。
年關休沐時的摺子太多,多半是說些賀詞的,聖上壓根沒去看。
這詹世城職位又低,所以摺子埋在了裡頭,直到今日才看到。
“這是宣政殿,不是你京兆尹的衙門,什麼小攤小販之事也拿來奏”
聖上鼻子眼裡一哼,對彈劾晉王之人,下意識地有些反感。
詹世城見聖上動怒,仍舊不卑不亢,“是,微臣有錯。並非錯在將小攤小販之事上奏,而是錯在未查實真相就上書御前。”
他衣襬一拂,跪地朗聲道:“臣於初一那日,聞得晉王殿下因府中側妃早產,一路快馬經過長街,踏翻了市井小民的攤子。”
“因晉王殿下素有狂名,微臣一時義憤填膺,便將此事上書御前,而後才知此並非真相。”
這個詹世城真是膽大包天,連晉王殿下素有狂名這種話,都敢宣之於口
聖上看了軒轅玦一眼,他面色如常,好似被彈劾的不是他一樣。
他忽然有興致,“那你說說,真相是什麼”
“臣是前日才知,原來晉王府的人事後到了長街,將那些攤販損壞的物品全都五倍賠償。有受傷之人,湯藥費全記在晉王府賬上。”
“只是”
詹世城面色有些尷尬,“臣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奏摺早已送進宮中去了。”
有人輕聲嗤笑,笑這個詹世城有勇無謀。
也有人頗為驚訝,想不到從前狷狂不羈的晉王殿下,也有這般體恤小民的賢德
他們微微低著頭,默不作聲地覷著上首的軒轅玦。
只見他嘴角噙笑,淡若浮雲出岫,又似寒梅凌霜。
從前那個一身張揚狂放的晉王,彷彿一夜之間洗去鉛華,變得質樸淡然。
那雙邪魅迷離的桃花眼,隨著淺笑的弧度微微彎起,也不再似從前那邊透著不正之氣。
而今的晉王殿下,似乎與從前的晉王殿下不同了。
正想著,他月白皂靴大步一邁,站到殿中,對著聖上一揖。
“父皇,兒臣從前任性妄為,的確聲名不佳。詹世城身為京兆尹,為京城百姓鳴冤,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