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醋味慢慢地飄散開來,一罈久釀的陳醋,酸得正好。
沈風斕一把扯下了他的手。
“什麼眉目傳情?那叫互通有無!”
她及時把醋罈的蓋子蓋上,防止整個大殿酸味瀰漫。
軒轅玦看到她抓著自己的手,忘記了鬆開,便去觀察旁人的反應。
不禁嘴角輕揚,勾起笑意。
殿門外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那是穿戴著鐵甲的御林軍,才能發出的聲響。
緊接著,一對男女被押在了殿中,各自衣衫不整,髮絲蓬亂。
有女子嚶嚶的哭泣聲,宛如夜鶯泣血。
這聲音彷彿一道寒氣,瞬間刺入了沈風斕的耳中,讓她為之一振。
而後她迅速地扭過頭去,竟然看到——
那個衣裳不整的女子,正是南青青!
她抓著軒轅玦的手忽然用力,後者朝她面上一看,又仔細看向那一對男女。
那個女子生得嬌柔單弱,看衣裳髮式,應該是中等官宦人家的小姐,而非太子的姬妾。
看來太子是真的喝多了酒,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竟遭受了這等無妄之災。
沈風斕抿緊了唇,聲線冷冽,“那是南青青。”
軒轅玦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微微一愣。
南青青?
據沈風斕說,能讓喪妻不娶的詹世城,臉紅到脖子根的南青青?
他下意識地朝詹世城看去,只見他跪在殿中,身子朝一側轉去,不可思議地看著南青青。
她裙襬凌亂,衣帶半褪,一頭軟若煙雲的青絲凌亂著……
這讓他彷彿遭了晴天一個霹靂般,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和言語。
面色如土,跌落塵埃。
南青青雙手護緊了自己的裙襬,像只受了巨大驚嚇的小貓一樣,蜷緊了身子。
無意一瞥,竟看見詹世城就跪在自己身旁。
她像是蜉蝣飄在水中,忽然看見了一根稻草般,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而後,她下意識地朝他膝行了一步。
一直陷在忡愣之中的詹世城,忽然做了一個動作。
就這一個小小動作,讓他後悔了一輩子——
他脖子朝後縮了縮。
南青青面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純淨的眼眸,再度被無限的恐懼侵襲。
隨後她躬起了腰,低下了頭。
再度縮成了,一個小小的影子。
詹世城張了張嘴,朝她伸出了手,似乎想解釋什麼……
“太子!你到底做了什麼?!”
太子跪在地上抬起頭來,一張白胖的圓臉,使得面上的酒氣紅暈更加明顯。
聖上看了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隨手在席上抄起一顆果子,朝太子的腦袋上砸去。
這一砸不偏不移,正正砸在他的額頭上,迸濺的果渣在殿中揚起。
太子滿面流淌著混黃的汁水,有好事者定睛一看——
嘿,好一個脆嫩多汁的蘋果!
他淋了這一頭一臉,也不敢委屈,忙辯解自己的冤情。
“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一時喝多了,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小太監,把兒臣引到了女眷那邊,說是,說是……”
太子忽然停了口,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說是什麼,還不快說!”
聖上轉身又從席上揀了一顆蘋果,作勢要朝太子砸去。
太子妃連忙離座跪地哀求,衛皇后也上前來拉住了聖上的手。
“聖上息怒,聽城兒把話說完,要打要罰不遲啊!”
事到如今,她早就看出來了,今日聖上的壽宴成了鴻門宴。
項莊舞劍,意在太子。
除了晉王之外,還會有誰對太子下這樣的狠手?
她怨毒的目光,透過聖上,看向另一側扶著聖上手的蕭貴妃。
蕭貴妃毫不示弱地回視她。
跪在殿中的太子朝臉上一抹,混黃的汁水並果渣糊得滿臉都是,看起來越發醜陋。
“他說那邊更衣室裡頭,有一隊新來的舞娘身段極好,要領兒臣過去嚐嚐鮮。兒臣哪裡知道,裡頭是個好人家的小姐在換衣裙……”
南青青微弱的哭聲,在太子的高聲申辯中,湮沒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子,和聖上這兩頭。
看太子如何自辯,看聖上會如何處置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