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路氏看著任豐年哭得直喘氣的可憐樣兒,卻一丁點也捨不得教訓。自己就這麼一個寶貝,說她溺愛太過也罷,她就是不捨得多訓斥了,畢竟女兒已經這麼傷心了。
任豐年邊哭邊說:“想容的事情之後,我就、我就同他說,算了吧,從此嫁娶互不相干了……他還說對我很失望,然後就走了……娘你說我做得對不對,我當時覺著自己沒錯,但一轉眼又捨不得他了……”
“總覺得好像,這輩子也沒法這麼喜歡一個人了。”
任豐年知道路齊修喜歡她了,放風箏的時候,路齊修偷偷同她講的。他說的很小聲,好像這樣她就沒法拒絕了。
任豐年覺得自己就是不喜歡他,又覺得不試試怎麼知道。可腦子管不住嘴,下意識就拒絕了。
秋風吹過少女素色的裙襬,任豐年垂頭道:“我只把你當哥,一輩子都是哥哥,咱們再沒可能的。”
路齊修有些瞭然,天上的風箏被風吹亂了,他神色卻如初:“我曉得了。阿辭,哥只是覺得,哥可以照顧你一輩子。既然你不需要,哥也就不會有那心思了。”
路氏聽完,連針線都不動了。心裡嘆息,女兒才這麼點大,過得比她當年可要完滿許多。想想自己,不由默然。她知道女兒與那位貴公子之間的關係,是很不恰當的,可是她有什麼理由指責呢?
路氏想想自己,依了父母之命嫁給任豪,可曾有真正放心依賴愛慕之時?還不是寡淡寂寞了十數年。有些話她分辨不得,可有些事大約也非是書上說了算的,日子還是自己過著才有滋味。
路氏給任豐年拍拍背,哄道:“你做得對,娘不怪你。那樣的人家,咱們也不要去攀親事。可往後你卻不可如此了,有看中的便要同娘說。實在沒有,等跟你爹去了浩水,就給你安排一門親事。”
任豐年哭累了,有些抗拒道:“才不要嫁人,嫁人有什麼好?”
路氏無奈,正要再勸她,促不防外頭便鬧成一堆。
青杳撩了簾子,神色有些沉重:“夫人,長安全城戒嚴了。”
路氏還沒反應過來,她懷裡的任豐年面色變得慘白。
任豐年開口道:“青杳,是皇城裡有甚麼變動麼?”
青杳搖搖頭道:“還不知,咱們這頭訊息得的晚許多。興許明日便知了。”
路氏瞧她臉色,不由擔憂。待青杳出去後才按著任豐年安慰道:“阿辭,你說的那人既是大貴人,根基便是很穩固的。再如何應當也不至有性命之憂,你們既已經……分開了,往後你也就不用為他牽腸掛肚,各自相安才好。”
任豐年心裡還是擔心,扁扁嘴道:“可他是……太子啊。”
路氏無語:“…………”
路氏給震的,差不多有一炷香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半晌才緩緩道:“如此……阿辭還是早早睡吧,啊?”
轉眼一看,任豐年早就閉上眼歪在榻上睡著了。
路氏特別為太子傷心,怎麼能攤上這麼個閨女啊?
第二日,路府才得了訊息。
是當今聖人,駕崩了。
路家上上下下都開始著素,前頭路齊媛出嫁時候掛的燈籠,也給換下來,一律亮色的玩意擺件皆給收納進庫裡。皇帝駕崩,長安城的鐘聲整整敲了許久,四面八方每一個寺廟的僧人皆擦著淚敲鐘。
城裡城外的男男女女,都要隨著鐘鳴生哭泣。不過路家並沒有到了品級六品以上的命婦,便用不著到皇城外跪哭,卻是少了一番折騰。
聖人駕崩的第三日,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於靈前即位。太子重孝,起誓為先皇守孝三年。
更多的事情任豐年也不知道了,她不曉得那個人過得怎樣,到底是歡欣還是難過。可她卻覺得自己離他真是越來越遠了,遠到即便距離不過數十里,卻只能聽到旁人口中的他。
皇城,大明宮。
新皇只著素服,獨自在靈前為先皇上了三炷香。
他的神色冷銳漠然,輕聲對牌位道:“從前往事,朕不會再追究。想來父皇的眼力,總有差池。母后在時常勸你,失道者寡助,須使明人作評。可您卻置之不理,如今想來,現下種種,豈不皆是您咎由自取。”
皇后蓬頭垢面的坐在殿前,形容瘋癲的撫摸著錦盒裡陳舊的首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聖人啊……聖人,您說過,會保臣妾母子平安,一生無虞,而今,臣妾也只能去陰曹地府追隨與您了!”
皇后正要以手觸白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