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高山鎮的風雪經過一宿的積攢; 已經變得越發厚實起來。
積雪,將一個本來應當五色斑斕的小鎮,染成黑白灰色的世界。連刀奴們剛潑出去的鮮血; 剛倒下的屍體; 也被很快蓋住。
風雪荒茫中,翟容感到了一股攝人的力量從不遠處傳過來。
他眉頭微沉; 俊秀的黑眸看向不遠處。
密密麻麻的雪花中,他看到站著黑壓壓又是一排人。
秦嫣驚訝地望著:“是莫血。可是為何他手下還有人?”
秦嫣所在的草字圈; 目前大約近百名大小刀奴; 除去那些年齡太幼不堪得用的; 四十多名方才全都衝入了小客棧。被翟容帶出來殺盡了。
此刻,莫血一雙腫脹的眼睛眼皮依然耷拉著,雙手抱著刀; 身後跟著四十多個秦嫣沒有見過的刀奴。這些與秦嫣年歲不相上下的少年人,手中弓箭張滿。
長清趴在翟容的肩膀上,猝然看了個正著。
“若實是眾生,知是眾生; 發心欲殺而奪其命。生身業,有作色,是名殺生罪。”長清默默禱頌的是來自遙遠天竺的大乘佛法《智度論》。在唐國; 他對佛學略有涉足,進入西域,陸陸續續接觸到了更為廣闊的梵文經典。這些片語殘句,護佑著他度過了扎合谷裡暗無日夜的春秋。
而此刻; 卻分明刻繪了他的內心。
哪怕是這些小刀奴,他們又何其無辜?嫣兒也曾經是他們的一員。
只是這些孩子,已經被星芒聖教所荼毒。
長清覺得自己四蘊,被噬空成一個黑洞。靈魂飄蕩出了雪片崩狂的寧高山鎮。他覺得自己已經無力面對這種內心的撕裂感。
與此同時,數十支鐵箭,從早已準備好的刀奴手中,激射向翟容一行人。
莫血先以四十刀奴,將他們逼出客棧。如今又開始以箭術對他們進行圍剿。刀奴是以暗殺為主要手段的,箭法在他們所有武器中最為注重。秦嫣自己也是如此。
四十名刀奴的連環羽箭,因手指有著恐怖的力量,根根如弩/機一般,又有著弩/機所沒有的準頭,呼嘯著向他們撲來。
翟容橫刀在秦嫣前,替她擋去那些弩箭。
箭頭撞擊在他的刀頭,發出猛烈的撞響。閃著寒芒的鐵箭,紛紛落下,在他們身邊插起密密的黑色籬欄。
莫血看到翟容能以刀格擋住如此沉猛的箭勢,也是微微一怔。莫血身為牧刀人,享星芒大神的恩澤,方有如此造詣。中原人居然也有這等高手!
風雪自北向南而來,如同一片白色的紗霧,罩在兩隊人馬中間。莫血的眼皮掀起,精芒如銳刀一般,在雪霧中閃爍。
第二波鐵箭,再次穿破那片乳白色的風雪帷幕,向他們襲來。
與此同時,雪光暴漲,莫血從狂風翻卷中,呼嘯著穿來。
他的動作是如此迅猛,在他身後,風雪被深深撞出一道空隙,過了一瞬才又白茫茫填滿了天地。
翟容抿一下嘴唇,舌尖舔過乾澀的上唇。
手中戰刀攥緊。
他專注於風聲雪片中的變化,並不輕易移動自己的身形。
莫血的身形先飄向秦嫣,翟容一刀撩去。
“當!”一聲雙刀交加的響聲,擊破雪霧糤煙。
翟容只覺得手臂一震,直刀在他的手腕上嗡嗡作響。
僅僅這一招,他算是明白了,秦嫣他們為何對扎合谷的規矩充滿恐懼之心,不敢有半分違拗了。
這個“牧刀人”莫血看似只是個皮肉鬆弛的普通中年男人,但是一身武功修為絕對不在當年的昔陽巴萊,甚至俐偲毗之下。
在西域大漠,俐偲毗可以算是西圖桑帝國的頂級高手,對於秦嫣這種人來說,已經是如同神子了。
而莫血,這個深藏在天山深處的無名強者,對那些刀奴來說,當然更加可怕。
翟容被莫血的衝擊,壓得不住後滑,足底在結冰的積雪上劃出兩道深灰色的痕跡,濺起一大片冰屑碎片。
不容他喘息,莫血彎刀疾轉,在雪潵飛噴中掃出一個粗大的弧形。一串串令人耳膜發疼的碰撞聲,又將翟容撞出了三尺之地。
“若若!”翟容吼叫起來。
他被逼退,若若會被那些刀奴圍住的。
秦嫣卻反應很快,立即跟上。她熟悉他的身體和動作,她的腳在地上一滑,猛然擎起手臂抓住翟容的腰帶。翟容倒退之時將她順便一起帶向後方,避開了那些射箭刀奴的又一輪箭雨。同時,